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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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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亦卿

-----正文-----

孟致舒本以为这一路不会发什么大事,但事实证明有些事发生的概率就算只有千分之一,在他这儿还是成了百分之百。

孟致舒的计划是从云城坐火车到平宁东站,然后打车到平宁南站,除去吃饭的时间,最后从平宁南站坐高铁至京都,但那百分之百恰恰出现在“打车”这一步。

孟致舒下火车就用手机软件打车,很快,系统显示一位“宋师傅”接了单,正在赶来的路上。

上车以后,孟致舒刚要报手机尾号,就听见了一声非常熟悉的咳嗽声,喉结震动的频率精准复刻了他记忆里的暴君密码,像一把生锈的刀划过他的神经,令他毛骨悚然。

他的四肢开始发麻,他感觉他动不了了。

他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转动了一下眼球,后视镜里的那双浑浊的三角眼像混沌,仅仅是看了一眼就令他窒息。

他又看到司机调整空调出风口的手上有一道半月形的疤痕。那道疤痕扭曲模糊,逐渐和记忆里天花板上那刺眼的灯光重合。那只手曾试图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尖叫。十四年前夏夜嘴里血腥的铁锈味重新从他的臼齿间渗出,在他的舌面上构筑刑台。

他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开始加速,四肢早就发麻到极点没了知觉,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车载电台里播放的音乐幻化成当年母亲绝望的尖叫和哭喊声。

他感觉他要死了。

“宋师傅”问了他好几遍手机尾号,最后一遍甚至有些不耐烦,提高了一点音调,孟致舒被那突然提高的声音激得浑身打了个冷战,命令式的口吻唤醒了他的肌肉记忆,不得不强迫自己张开紧要的牙关,堪堪报出了手机尾号。

车子发动了,“宋师傅”不再言语,他永远不知道坐在后排的孟致舒正在经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凌迟。司机每一次转弯处转动方向盘的动作都令他想起那双手是如何撕扯他的衣服,触碰他的肌肤的。

他不知道车子走了多久,车内封闭的空间总让他想起当年压在他身上的阴影,眼前浮现十五岁的他蜷缩在被子里的场景。

当导航里甜美的女声提示“已到达目的地附近”的时候,孟致舒听到了自己胸腔里传来防盗链断裂的声音。

他推开车门下车的速度就如逃离暴君一样,由于他恐慌又匆忙,没有注意手上的力道,车门被关上时发生重重的闷响,下车时习惯说的“谢谢”也被他吞了回去。

踩上地面,脚下传来的的实感使他恍惚回到了现实,这时他才发现他正用力攥紧着拳头,指甲已经生生扎入掌心,颤抖着张开手,发现掌心早就被掐出了血痕。

很疼,但远远不及十四年前的那个夏夜给他带来的疼痛。

孟致舒是个喜静的人,但是这一次他竟然不讨厌车站的喧闹,反而感觉到了安全感。平宁南站的人们进进出出,熙熙攘攘,他就站在车站口,处在人流之中,突然没由来的有些难受,甚至想打电话给孔亦卿。一想到孔亦卿,他好像才重新找回了自我。

他心道:想孔亦卿,不要想“宋师傅”了。

最后电话当然是没打,他付完车费,默默地给了“宋师傅”一个差评,算是无声的反抗。虽然结果还如当年一样,反抗也是无用功。

“哥哥哥,这边!”叶蓁在站外朝孟致舒挥手。

孟致舒刚走过去,叶蓁就扑了过来,孟致舒被猛地抱了个踉跄,勉强稳住身形,也伸手抱了抱叶蓁。

“好了,多大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嘿嘿,走吧哥,回家吃饭!爸妈都在家等你呢。”

结婚以后,孟致舒也管叶蓁的父母叫爸妈。虽然现在马上就要离婚了,他又要叫回伯父伯母,但在他看来,称呼并不能代表什么,他们待他有养育之恩,不是亲人,但是家人。

等孟致舒又回到了熟悉的住宅,还未进院门,就闻到了桂花香。那树是十几年前孟致舒的母亲种下的,如今开的正盛。

它的香气霸道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向整个院子宣誓主权,花坛中其他的花都忌惮它的强势,收敛了自己锋芒,仅散发出几丝微弱的芳香。它金黄的花团一簇挨着一簇,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肆意绽放,热烈又张扬。风起花落,树下一地金黄,这是秋的馈赠,也是迎接冬的礼节。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他以前并不能切身体会这句古文所表达的作者对妻子的思念,但现在孟致舒无比理解归有光的心情,看着眼前这棵桂树,他也想起了种它的人,心中有些黯自神伤。

有人逝去,但也有生命仍在延续。

“死”像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演员,而“生”是个被演员架空的导演。看似“生”掌握着大权,实则“死”在推动剧情发展。而一旦演员对剧本不满意,导演就不得不由着演员改动剧本。

叶蓁察觉到了孟致舒神色变化,在一旁安慰道:“虽然孟姨走了,但是她照顾的花草现在都长得好好的,有的花还结了种子,等你走的时候带一点吧。”

“好。”

当初走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带走一些花种,但那时一切都充满着变数,最后还是作罢。现在他已经在云城安定了下来,这次再走自然会带一些花种回去。

听到院子里的谈话声,叶蓁的父母宁然和叶荣成迎了出来。看到孟致舒的那一刻,宁然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她拉着孟致舒手,关心道:“远远回来啦,在云城过得好不好啊,我听蓁蓁说你开了个花店。”

孟致舒道:“是的,也算是继承了我母亲的手艺。 ”

他又和叶荣成寒暄了几句,叶蓁趁机插嘴道:“爸妈,进屋聊吧,外面怪冷的。”

晚饭时,他们四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孟致舒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云城的情况,并让他们放心。

孟致舒一路舟车劳顿,又回到熟悉的住所,和家人在一起温馨的氛围让他短暂忘记了白天遇见的那位“宋师傅”,但到了晚上,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重复上演着那场来自于他亲生父亲对自己的侵犯。

十五岁的那个夏夜过后他每晚都会做噩梦,直到时间淡化了一切,他才减少了做噩梦的频率,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

而现在,那个噩梦再一次缠上了他,他不敢再睡。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点开微信反复看着自己下午与孔亦卿的聊天记录。他给孔亦卿分享了那棵桂树,并询问他是否有好好浇花,孔亦卿都一一回复。

看着看着他又来了困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次没再做噩梦。第二天一早打开手机,孟致舒天都塌了,因为他发现他与孔亦卿的对话页面显示着凌晨03:17“我拍了拍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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