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爱你了

-----正文-----

他跑进卫生间，钻进一个隔间里大哭起来。他忽然发现这个隔间，就是自己当时没纸，向外界求助并因此结识了帅哥的地方。

今天卫生纸还有，但其他部分早已变得物是人非。

蔡春禾给帅哥发微信，告诉对方自己也辞职了，自由了。

对方在忙，没有回复。

他又给崔芒拨去电话，很快电话被接通，他却说不出来话，只能低声啜泣着。

崔芒问道：“……幺弟？啷个了嘛？！哭啥子！出了啥子事情你跟哥说撒！”

蔡春禾抽泣道：“……我辞职了。”

崔芒沉默片刻，说道：“辞就辞了嘛，又不是啥子严重的事情。你最近也没得休息好，刚好回家休养几天，等我们结婚后你再出克找工作嘛。”

“好……”

“幺弟，你在哪里？要我接你不？”

“不用。”蔡春禾吸吸鼻子，说道：“我准备回家了。”

“要得嘛。你先回家，等中午忙完我带饭回家一起吃。”

“唔。”

哭过后蔡春禾终于好受一些，扯了一大团卫生纸，擦完鼻涕发泄般地将纸团丢进马桶，看着它随水流打着转被冲走，不由感慨，如果人的烦恼也能像这纸团一样被轻松带走就好了。

他走进电梯，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要去跟卢光远打个招呼！

蔡春禾刚走下十五楼电梯，就看到卢光远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喊道。

“刚才有个陌生责编加我，说你辞职了，最后四话由她负责……哈鲁！你真辞职了？怎么回事？是不是姓徐的逼你走的！我靠——那个王八蛋，我现在就上去揍他！”

卢光远说着撸起袖子，打算上楼揍徐亮。蔡春禾急忙把他拉住，说道。

“别冲动！不是他的问题，情况有点复杂……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你工作室。”

卢光远愤愤地接过蔡春禾怀里的纸箱，两人走进工作室。

看到工作室的环境，蔡春禾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工作室里有几个陌生的年轻人，都在对着电脑画画，其中一个人喊卢光远老板。

蔡春禾惊讶道：“这、这是怎么个情况？！”

卢光远笑道：“前几天我刚招了几个助理，算上我，工作室已经有五个人了……两个主笔，三个助理，目前算上《春日恋歌》一共在做五部作品，新作投上海和北京的平台。怎么样？哈鲁，我的能力很强吧？我要么不做，要做就动作超迅速的。”

他说话时眉飞色舞，充满年轻人特有的骄傲与活力，看向蔡春禾的眼神也很热忱。

“厉害！”蔡春禾夸赞道：“但五部作品会不会太拼了？注意身体。”

“不会，春日已经在收尾了，下个月就能完结。我和另外一名主笔，每人负责两部新作，我们从脚本做到精草，其余的由助理完成，再统一由我监督成稿质量。”

蔡春禾点头道：“这样安排蛮好。对了，有个色彩助理想应聘……”

蔡春禾把那个女孩介绍给卢光远，并给他看对方的作品。

卢光远很满意，当场加对方的联系方式，先试稿看看。弄完后，卢光远又问道。

“哈鲁，那你怎么办？”

“哎！只能再重新找工作了。”

卢光远认真地说道：“你来我的工作室吧，当主编、内容总监或画个人作品，都可以。我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的能抓剧情的人才，工资待遇、五险一金，你随便开。”

“我暂时不想工作，想休息一段时间。”蔡春禾犹豫道：“我刚拔智齿，需要休息。还有个朋友住院，我得照顾他。正式办完离职手续也需要一段时间，社保和公积金也要处理。”

“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些办公用品你就放在这里。”

“我大概要过完年才能上班。”蔡春禾说道：“我还要忙婚礼的事情。”

蔡春禾一抬头，被卢光远的表情吓了一跳。少年双眼通红，眸子里满是震惊，嘴唇哆嗦着，俊美的五官也扭曲起来。

蔡春禾愣道：“小光？”

“……你为什么要结婚！你为什么要结婚？！”

卢光远忽然爆发，猝不及防地大吼起来。

工作室的人被吓一大跳，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扭头看他们。

蔡春禾急忙扯着卢光远向外走去，焦急道。

“你别激动！走，我们到外面说。”

两人来到消防楼梯间，卢光远眼中蓄满泪水，哆嗦道。

“你为什么要结婚……你结了婚，我怎么办？”

蔡春禾皱眉道：“小光，我上次就说过了，我们不可能……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我为什么要想通，我怎么能想通？！”卢光远哽咽道：“我、我原本以为……只要有时间，我有耐心等，你可能会喜欢我的……可你要结婚了！蔡春禾，你怎么能这样？！你要跟谁结婚，是那个开宝马的男人吗？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我哪里不如他！”

“卢光远！”蔡春禾皱眉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不合适！如果我的一些行为让你产生误解，我现在向你郑重道歉……我再明确告诉你一遍，我们可以做朋友，结婚不行！”

卢光远大哭起来，哀怨地看着蔡春禾，委屈道。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我这么爱你，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都是别人喜欢我，唯独你，是我喜欢你……你一点都不能考虑我？”

蔡春禾无奈道：“小光，爱不是可以等价交换的东西，喜欢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那如果没有他，你会爱我么？！”

在卢光远那殷切的目光中，蔡春禾有些鼻尖发酸……或许这个少年是真的很喜欢自己，或许也是对方无法接受这种打击，无论如何，卢光远是真的很难过、很崩溃。

但蔡春禾还是摇了摇头，坚定道：“小光，我们真的不合适，无论生活环境、观念还是性格，我们都不合适……就算强行在一起，最后也会分手、离婚、变得跟仇人一样。我禁不起折腾了，我也不想伤害你，最主要的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我不爱你。”

卢光远抽噎一下，猛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哀怨的哭声在楼梯间内久久回荡，吼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还要帮我、关心我……你这个骗子！烂好人！我恨你！”

蔡春禾在卢光远面前蹲下，看着对方，柔声安慰道。

“小光，这个世界上的关系并不是只有亲人和爱人，我们仍旧是工作合拍的合作伙伴，是谈得来的挚友。如果你非要问为什么，因为我很感激你，我一直都记得，我刚发现前夫背叛和离婚时，是你陪我聊天，帮我出主意，替我排解郁闷……小光，这份情谊，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除了爱情我给不了你，其他的，我都愿意满足你。”

卢光远抬起头来，用通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蔡春禾，瓮声瓮气道。

“你没有试着和我做过情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你还没结婚，我还有机会，还可以追求你……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说不定试过后你就会发现我比他好，我更适合你。”

“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

卢光远猛地站起身来，将蔡春禾也一把拽起。他将蔡春禾紧紧地搂在怀中，蔡春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一脚踹过去。卢光远被踢中小腿，猛哼一声，松开手向后倒退两步，随后继续猛扑过来，越发用力地将蔡春禾从背后抱住。

蔡春禾用力挣扎起来，奈何卢光远比他高也比他壮，在情绪的刺激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自己根本挣脱不开。他听见少年用祈求而绝望的声音，对自己说道。

“哈鲁，试一次，求你跟我试一次……我会对你好的，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蔡春禾挣扎道：“你别这样！”

“我们做一次，好不好？就做一次！做一次我就对你死心了！”

“卢光远。”蔡春禾一字一句道：“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别让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卢光远重重地颤抖一下，手臂缓缓松开了……

蔡春禾后退一步，定定地看着卢光远，还想再安慰点什么，说道。

“小光，对不起。我……”

卢光远则冲他摆摆手，疲惫道：“你走吧。”

“你别想不开。”蔡春禾想到冯钧轻生的事，紧张道：“千万别做傻事！”

“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傻，为了爱情葬送前途，不值得……你快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结婚，我也不会去的。你的温柔，就是你的屠刀……蔡春禾，你实在太坏了！”

蔡春禾深吸一口气，鼻子发酸……是他伤害了这个少年，也伤害了两人的情谊。

“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小光，祝你幸福。”

卢光远没再说话，蔡春禾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推开楼道门转去坐电梯。

谁知他刚走出几步，卢光远就从背后冲出来，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蔡春禾！你滚去结婚吧！我不爱你了，我再也不会爱你了！”

蔡春禾脚步顿了顿，轻轻地说着对不起，强忍泪水，快步离开了。

当天回家后蔡春禾就发烧了，昏睡一整天，第二天下午才清醒过来。他睁开眼时，崔芒正坐在自己旁边小声地打着电话，在和医生聊天，询问自己的病情。

崔芒眉头紧皱，脸色很差，显然一夜未睡，英俊的面庞上写满担忧，对着电话一遍遍地、细致地、不厌其烦地描述着自己的病情。

蔡春禾翻身，轻轻搂住对方的腰身。崔芒立刻低头看过来，眼中迸发惊喜，说道。

“幺弟！你醒了？！哎，那我先不跟你讲了嘛……好好，再联系。”

挂断电话后，崔芒温柔地摸摸蔡春禾的额头，松了口气道。

“终于不烧了，你先喝碗粥，喝完上医院看一下嘛，莫是拔牙的伤口感染了。”

“不用。”蔡春禾哑着嗓子说道：“我晓得个人为么斯生病……因为我做了特别不好的事情，伤害了别人，这是老天爷对我犯错的惩罚……”

“这是么鬼话！真不克医院？”

“不，我躺两天就好。”

“那你先吃饭，再烧起来一定要上医院，晓得不？”

崔芒没再坚持，而是俯身吻了下他的额头，便出去弄吃的了。

蔡春禾恍惚了一会，拿出手机在空间、微博和朋友圈各自发消息，说自己离职了，各位朋友们如有合适的岗位请给自己推荐。他又无聊地翻看朋友圈，发现大家都在晒蛋糕、苹果和礼物，再一看日历……发现今天竟然是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

蔡春禾惊慌道：“……哥、哥！”

“哎！啥子！”

崔芒穿着围裙，举着锅铲跑进来，蔡春禾焦急道。

“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撒！我们要领证。”

崔芒哭笑不得道：“就这事？你病成这样，啷个领证嘛？等你完全康复再说。”

蔡春禾摸摸脸颊，问道：“我的脸还肿不？”

“肿！更肿了，像个红焖猪头……哎，也不在这几天上嘛，明天领证的人肯定也蛮多，我们就莫要再去凑那个热闹，干脆等过了新年假期再克。”

蔡春禾想了想，同意了。最近发生的倒霉事实在太多……自己辞职、冯钧生病、卢光远崩溃……好像有点不吉利，不如等事态好转再去，反正民政局就在那里也跑不了。

在他愣神之际，蔡娇的电话打进来，劈头盖脸地问道。

“春春你离职了？！为么斯离职，姓徐的逼你走？！”

“哎，不是……”

蔡春禾强忍着牙疼，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蔡娇听罢安慰道。

“走得蛮好！那鬼公司早晚要垮！”

“你们平台要不要远程责编……”

“么可能嘞？”蔡娇无奈道：“我们每天都要开会，工作繁琐得很，你脑壳瓦特了。”

蔡春禾笑道：“你才克那边几天，就学会上海话了？如果有么合适的岗位，你也帮我留意一下嘛……还有小光，他们要在你们平台连载新作，你帮帮忙，关照他一下。”

“我晓得！他们的新作已经过审了，正在调整大纲和人设，搞好就能在合同上盖章。你放心，小光也是我的老作者，我肯定会亲自关照他的新作品。”

“好，月姐，谢谢你。”

蔡春禾松了口气，他想尽量再帮卢光远做点什么，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

蔡娇顿了顿，又说道：“……你都要结婚了，劝你来上海的话，我也就莫在说了。哈鲁，这些年，你也蛮辛苦，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先结婚，工作的事以后再说。”

两人又寒暄几句，便挂断电话。

蔡春禾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这些年他连攒钱外加理财，存了将近三十万，房子是买不起，但在家里躺平一段时间倒是绰绰有余。他把二十万买了新的理财产品，剩余的十万拿出来，用做婚礼以及日常开销。之前还有工作时他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没工作了，忽然有了一种危机感，越发不想花崔芒的钱，固执地想要承担一半家庭开销，生怕被嫌弃。

崔芒倒是没反对，伺候完蔡春禾吃饭，见他确实退烧，便去店里看看。

蔡春禾上招聘平台看了看，很多年没用了，自己竟然有些看不懂了……有些岗位的名字写得十分抽象，他感觉自己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节奏了。

他又去微博上转了一圈，发现很多圈内人都在转发一条挂人微博。点击去一看，竟然是那个暴躁的色助女孩把大猫工作室给挂了，转发八万多条，评论也有两万多条，清一色都在骂她们是骗子、奇葩、抠门，也有人攻击她们的拉拉身份，骂同性恋都不是好东西。

而大猫工作室采取一贯的做法，龟缩起来，一言不发。

蔡春禾吐出一口浊气，这个做法简直……大快人心！

蔡春禾又在家里躺了两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休息到位，病很快就好了。病好后他又去医院陪护，此时冯钧的状态已经好很多了，每天按时吃饭睡觉，积极配合治疗，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冯钧坚持不要他全天陪护，蔡春禾便白天去医院照顾，晚上回自己家。

蔡春禾还参加了几场面试，因为是年底的缘故，也可能因为他的简历不够精彩，甲方没有表现出想要他的意思来。蔡春禾倒也不急，打算过了年再继续找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