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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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第二天是周末不需要上课，孔振昱睡到快日上三竿才醒来。

“我去，憋死我了。”他跳下床边跑边说。

没几分钟，方予清和唐盛宁就回来了，还给孔振昱打包了饭菜。

孔振昱边揉脑袋边龇牙咧嘴地说：“谢谢哥！”

打开打包盒后，孔振昱的思维才慢慢回笼，他嘴里嚼着饭菜，说：“……昨天是你们把我带回来的？”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和社团成员一起喝酒来着，好像后面还说了几句话。想不起来了。

“是啊。你社长说没想到你这么不能喝。”唐盛宁笑笑。

“唉……我没想到……头好痛，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不过，你们怎么会去接我？”

“社长给予清打电话了，应该是你告诉社长的吧。”

“是吗？”

可是，他记得他没有跟社长说过啊。

孔振昱甩甩脑子。

不管了。

腰有点酸痛，方予清脱了鞋子躺到了床上，却听到了下方传来孔振昱疑惑的声音。

“哎，方予清，你是不是和夏明渊是同学啊？我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方予清躺在床上没有回复，孔振昱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你有这么帅的学霸同学没听你提过啊。”

闻言，唐盛宁来了兴趣：“哦？怎么回事？”

孔振昱把筷子一放，脸上露出八卦的精光：“他是另外一个校区的，你们不看超话和表白墙不知道，他刚入学的时候就火过，很帅，很多人趋之若鹜，”说到这他眨眨眼，“‌‌男‎‌‍‎女‎‍都有哦……听说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但不知道为什么来了我们这。”

孔振昱聊起这些就停不下来：“看他那样我还以为他很高冷。后来这学期他进了攀岩队，我和他聊过几次天，我觉得他脾气还蛮好的哎，不过为什么大二了才来参加社团啊。而且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带着帽子口罩，难道是因为太多人追了？”他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可以有这种烦恼啊。”

躺在小床上的方予清一直静静听着，没有出声，孔振昱好奇地问他：“方予清，你和他真是同学啊？”

良久，方予清轻轻“嗯”了一声。

孔振昱又开始滔滔不绝，从“他以前也戴帽子口罩吗？”问到“他是不是谈过很多对象？”突然他一拍大腿，拉长了声音说：“卧槽，我终于想起他了。”

他走到方予清床边，掀开他的床帘，探头看着方予清说：“上学期有一次你过敏就是他给你送的药啊。”

方予清：“？”

他梗着脖子，眼睛瞪大了，在昏暗的床铺内也显得亮晶晶的。

孔振昱脸上全是懊恼：“那天吃中饭你不是突发过敏吗？还一直打喷嚏。我记得那天你都没有怎么吃饭。”

方予清记得这件事，那天他突然荨麻疹犯了，身上开始痒，鼻子也痒。他经常过敏，便拒绝了唐盛宁去医院的提议，只说自己有药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但他记性实在不太好，都忘记宿舍的氯雷他定已经吃完。

本来方予清打算自己去买药，但孔振昱说吹风会更痒，便自告奋勇提出要去帮他买药。然而他刚下楼，就碰到了一个戴口罩的男人递给他一袋药、口罩，还有一份饭。

“他塞到我手里说是给你的，说完转身就走了，我当时人都是懵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我以为你是跟你的朋友说了，所以你朋友给你买的呢。”孔振昱声音轻了一些，像有些心虚似的，“而且我上来的时候你不是正好有事出去了一下不在宿舍吗。你回来的时候我又正在打游戏，我就忘了跟你说了。”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听完这些，方予清思绪飘得很远。

他不知道夏明渊是怎么知道的。他一直在身边吗……

孔振昱已经走了，窗帘垂下，光亮消失，他躺一片昏暗里，皱着眉侧身捂住胸口，很重、很重地呼吸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块浸透了酸柠檬汁的海绵狠狠碾过。

……

自从上次偶遇夏明渊以后，方予清出门都戴着口罩，宿舍教室两点一线，图书馆都不去了。学校这么大，遇见一个人其实并不容易，一个多月过去，方予清渐渐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彻底吐出去，就哽在了喉咙。

下午上完专业课，其他人都有事，方予清一个人回了宿舍。他像往常一样，抄近道从篮球场上小门穿过，步子很重，心不在焉。

跨过小门后，转弯再转弯就……

撞到了一个人的眼睛里。

宁静幽远，带着丝缥缈的淡漠。

方予清被这一眼烫伤。

他没体验过专业课老师说的液氮烫伤的滋味，此刻终于恍然大悟。

冷得痛。

他控制着手指不要蜷起来，却阻挡不了手掌发麻的速度。顿了几秒后，他挪开视线，想越过眼前的人。

可这次，夏明渊没放过他。

在方予清即将越过他的时候，他说：“下午好。”

“…老同学。”

语调里一丝起伏都没有。

袖筒里的指尖还是蜷了起来。

夏明渊慢悠悠地把视线转到了他的脸上，方予清被迫和他对视，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下午好。”

气氛太过严峻，忽然夏明渊笑了一下，问他：“还好吗？”

眼前的画面突然和过去重叠了，声音太轻柔，方予清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低头，对上他的眼睛，涩声道：“很好。”

“谢谢。”

静默了几秒后他又说了一句：“再见。”就抬腿走了。

走出几步后，方予清终于敢呼出一口气，由于口罩的遮挡，雾气慢慢从口罩边缘散出，熏了他的眼。

“方予清。”

身后人抬高了音量，有点急切和冲动，而后又按捺住了。

方予清背影一僵，不敢回望。

“不和老同学加个联系方式吗？”语调已经恢复了平静。

没有声音。

方予清仍旧僵硬在原地。背后传来哒哒脚步声，他来到他面前，调出那个已经被删掉的聊天界面摆到他面前说：“老同学，可以跟他说一下吗？”

方予清眨眨眼：“我……”

夏明渊打断了他，语气很轻柔：“可以吗？”

方予清最受不了别人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话，以前林运随便耍个宝他都会答应，何况……何况是夏明渊。

在灼热的眼神下，他很慢地一下下点头，像个不熟练程序的小机器人。

方予清手机里出现一条请求提示。

收到那条系统提示语后，夏明渊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先走了。”不太敢看他，方予清拿着手机指了一下回去的方向，说完不顾对方的反应就走了。

走进宿舍关上门的时候，方予清转身靠在了门后，长舒一口气。他蹲了下来，捂住胸口试图让呯呯直跳的心脏别再叫嚣。

蹲到半边身子都麻了方予清才掏出手机。他看到一个牢牢刻在他脑海里的头像重新出现，他颤抖着手想要点开，而在指腹马上触到屏幕的时候，他突然按灭了手机。

其实方予清从没设想过或者说从不敢设想在未来某天再见到他的可能性。然而他们却又遇见了。

他不敢用“重逢”两个字来形容。

这两个字太美好了，他怕夏明渊不愿。而且他也不该拖累他。

可现在看来，终究是没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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