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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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十一点，青街壁巷。

天上下着小雨，骆迟千刚刚交了人，靠在墙边抽烟。几个手下站在他身边，抄着手聊天，不远处的地上趴着几个伤痕累累的彪形大汉。

看到骆迟千丢掉烟头，一个寸头男人赶紧递给他一根烟点燃，火光蹿起来的时候，照亮了骆迟千额上的伤疤，和他满脸的倦色。

“老大，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们来善后。”

骆迟千瞅了几眼趴在地上呻吟的人，拍拍男人的肩，“辛苦了，顾超。”走出去几步之后又回头叮嘱：“好好带回去，别弄出人命。”

“放心！老大。”名叫顾超的男人朝骆迟千摆摆手，等人走出巷口，带着其他兄弟们将几个穿着制服的保镖搬上了车。

骆迟千拿着外套刚走到FRUSH门口，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双方皆是一愣，骆迟千冷冷地瞟了一眼高个男人身后戴眼镜的人，随后立马笑起来，举起手打招呼，“哟，真是巧啊高先生。”

很明显地感受到身后贴着自己的人身子僵了一瞬，向阳退后一点，体贴地伸手搂住人的肩。

“巧。”向阳露出一个明显的假笑。

骆迟千抬头看了看酒吧门头，又看看一高一矮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瞬间明了。但不准备让道，反而往前跨了两步，稳稳地站在两个人面前。

“您里边请。”向阳搂着人侧身往旁边让了让，满嘴客气话。

“我挺中意你搂着的这人，高先生，咱打个商量，今天让给我？”骆迟千紧紧盯住戴眼镜的男人。

手掌在肩膀处摩挲了两下，向阳放开人，低头问道：“你们认识？”

男人摇摇头，向阳继续道：“跟他走还是跟我走选择权在你手中，我一向不喜欢勉强人。”

“谁也不跟。”男人说完便低着头快步走开。

“哎呀抱歉抱歉，我就开个玩笑，没想到扰了高先生的好事，我向你赔礼道歉。进去喝一杯？”骆迟千从来没进过同性恋酒吧，今天倒很想进去看看。

向阳摇摇头，“今天就算了，没心情。”

很明显的不悦，骆迟千听出来了，笑嘻嘻道：“这样吧，我赔你个人总行了吧。”

向阳略显无奈地叹气，“第一，我有洁癖；第二，我很挑。”

“挑不挑看了才知道。”骆迟千一把抓过人的肩就往FRUSH里拽，刚一进门瞅见酒保，开心笑起来，“我看这个就可以啊。”

“阳哥。”严清神情不安地喊了声，得到一个平静的点头后放下心来，专心工作。

向阳轻车熟路将人往包间里带，掏出烟递给骆迟千，道：“刚那个是直的。”

“那不挺好的吗。”骆迟千心想我也是直的啊，笑着将烟点燃。

服务员送了酒来，喝完几杯后骆迟千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不是要挑人吗？咱们都不出去怎么挑？”

“你来之前我都看过了，唯一和我心意的不是都跑掉了吗？”

这样一说骆迟千确实感觉到了一丝愧疚，但他想来想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流被一男的当着自己的面带走。

尽管这个男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想还清人情的救命恩人。

“你跟刚刚那个男的很熟吗？”

“谁？”反应了一瞬，向阳回答：“不熟，不认识。”

“行。”骆迟千有些不耐烦，咕噜咕噜灌下好几杯酒之后起身要走，向阳跟他一起出了FRUSH。

酒的后劲挺大，没醉但有些冲人，骆迟千停在路边，点燃一根烟，抱歉道：“要不这样，不嫌弃的话我陪你？”

他当然不是真心的，只不过碍于情面，又因为心里实在不是滋味，随口而出。

“你？”向阳憋着笑，将骆迟千打量一番。“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看不上我哪一点？”骆迟千较上劲了，“正好我想找个人暖暖身子，凑合凑合也行。”

“你是上面的吧。”

这话让骆迟千怔了一下，还没说出点什么，又听向阳说“虽然你长得挺是我的菜，但我绝对不可能跟上面的人睡。”

一句为什么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骆迟千才后悔，立马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事就是用来打破变成可能的。”

“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吧。”向阳一语道破，“不是这个圈子的人是不能理解这个圈子的一些硬性原则的。”

“……”骆迟千无话可说，哽了半天，“但我听说有那种上下都行的。”

“那是别人。我只跟在下面的、比我小的人做。”

“……”骆迟千彻底没话了，告别之前又道了一次歉。转身时被叫住，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脖子蹭了蹭，手上温度高，挺暖和。

向阳说：“你的脖子太脏了。回去洗洗。”

果然是有洁癖的人。骆迟千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半干的血液沾在指尖，看着有几分恶心。

再抬头时人已经走远了，几分钟之后一辆黑色奥迪消失在壁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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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迟千私下自己买了一栋三层楼的别墅，位于轴大几公里外的郊区。三个人住，他住顶楼，沈流住二楼，一楼是云二的。

因为云二特别爱赖床，经常踩着点出门。而骆迟千人高马大有的是力气爬楼，再说三楼离楼顶露天游泳池更近。

他不经常住别墅，更多时间在基地。今天却是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

回去之前喝了大量的酒，一身酒臭进门，大喊着沈流的名字。

沈流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从二楼跑下来，跌跌撞撞奔到骆迟千面前要扶他，被骆迟千甩开，一把掐住脖子。

“沈流，是不是哥待你不好，嗯？”满嘴酒气喷薄在沈流脸上，他微皱着眉，表情隐忍，又带了些捉摸不透的难过。

沈流咬着唇摇头，镜片后面的双眼荡着涟漪。像个做了亏心事又觉得委屈的孩子，不敢直视骆迟千。

“你是那边的？

什么时候的事？

你和那个男人是要去上床的吧？

你喜欢他？”

掐在喉咙上的手加重了力，沈流有些喘不过气来，泪眼汪汪，不作回答。

“你喜欢他？就见过一面的男人你就要跟人走？”骆迟千表情有几分狰狞，险些失了分寸置人于死地，在看到沈流流出泪的那一刻迅速松手。

“咳咳咳！”沈流跪在地上，捏着喉咙咳嗽，用很小的声音断断续续道：“不是……不是才见过一面，咳咳咳……”

“哈！”骆迟千气得没了理智，现在恢复过来，捋着头发在客厅来回踱步。

“所以你是在暗恋他？”

很久没有得到回答，骆迟千知道自己猜对了。在沙发上坐下来，双手一扬，“烟。”

沈流立马找来烟给骆迟千点上，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骆迟千吐出一口烟雾，盯着沈流。

“不该瞒着哥。”

“知道就好。我也不是反对你跟男的怎么样，只是你一直瞒着我让我觉得很难堪，让我觉得自己压根没有得到你的信任。”

“再说了，那个男人到底哪里好？人家根本就没记住你这个人！”

沈流心如明镜，默不作声去给骆迟千泡茶，等到人彻底消了气，才底气不足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这么……”骆迟千瞪了人一眼，“虽然他看着不像是个坏人，但人不喜欢你你就没必要非得往人跟前凑，别自讨苦吃。我带回来的孩子要姿色有姿色要魅力有魅力，又不是找不到比他更优秀的男人……”

“哥。”喊声颤颤的，沈流打断骆迟千，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坐下来，脖子上红色掐痕触目惊心。“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这个你甭管。”骆迟千不会将自己差点死了的话说出口，狠狠瞪了人一眼。

“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这一问真给骆迟千问住了，不过见了几次面人，他哪里会知道人怎么样呢。

能看出来本质不坏，但皮囊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心这谁知道。

累了。骆迟千没理人，上三楼洗澡。洗完澡才记起要向沈流打听消息，头发湿漉漉就往沈流房间去。

沈流正在看书，一本精装福尔摩斯摊开在一双白白净净的手中。看到骆迟千擅自开门进来，就要下床，骆迟千用手势阻止了他。

“千哥。”沈流喊他。

“你认识那个人吧？知道他的身份吗？”骆迟千没有走进房间，抄起双手靠在门前，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肩膀。

沈流点头，“向阳，二十八岁，身高189cm，轴大的体育老师。出柜十年，在圈子里很有名气。”

“老师？

你说他是个老师？”

“是。”

骆迟千怎么也没料到对方是个老师，他抬手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心想自己好像和什么了不得的人打上交道了。挺意外的，同时又觉得新鲜。

“这样，反正你跟人睡过，应该知道他身型尺寸，帮我买一套精致的衣服还人。”

他早就想给救命恩人买一套衣服还回去了，一是没有自己买衣服的经验，二是虽然见过人但对衣服尺寸这种东西没啥概念。

“你那天穿回来的衣服是他的？”似有几分震惊，沈流继续问：“千哥你，你跟他什么关系？”

“不可告人的关系。”骆迟千撂完话就潇洒走掉。

十几秒后又折回来，一眼望到沈流的脖子，柔声道：“头发才剪了几个月怎么又长长了，去理一理吧。”

“刚刚弄痛你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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