Ⅶ
-----正文-----
春天的气候已经不算太冷,但雨夜里骆迟千还是难以入睡,喝的酒和洗的澡没起到暖身子的作用,蜷缩起来之后脚还是冰凉。
他从不带女人回这个家,这种时候就只能硬生生挨过一晚。睡眠很浅,稍有响动就会醒过来,到凌晨时脚才稍微暖和。
睡得不踏实,情绪却难得的高涨。反正闲着没事,吃过早饭就拽着沈流去了商业街。
星期一,骆迟千开车到了轴大。他并不擅长也不喜欢蹲人,但这次心里却有点不一样的感觉,要去见一个大男人,觉得郑重新奇又有些小心翼翼。
他确定自己对向阳产生了兴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流,也许还因为知道了向阳是大学体育老师的关系。
一个小时过去,骆迟千没了耐心,进校直奔操场。轴大有三个操场,他运气不行,找到第三个时才看到向阳。
向阳在上课,穿黑色运动服,戴白色护腕。有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和端正立体的五官,和学生们一起跑步热身,鼻尖渗出汗,阳光下的侧脸看过去,鼻头闪闪发光。
骆迟千看得有点出神,夹在手里的烟迟迟没有点上,索性捏烂了攥在手心。
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大学、大学老师,于他而言既光明又新鲜。
“向老师。”等到下课学生们散去,骆迟千朝向阳走过去,显眼的身高和一身名牌正装引得人频频回头。
“好久不见。”
向阳一惊,闻声回头,骆迟千逆着光站在他面前,嘴角带笑。矿泉水洒了一身,向阳立马收敛了荒唐的神情,擦擦汗之后笑道:“也没多久。”
“向老师还有课吗?”
“今天没有了。”向阳皱了皱眉,“找我又有什么事?”对于骆迟千这么快就调查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这一点,向阳多少还是有点吃惊,但不至于反感,也无意多问。
名字只是个代号,身份大多只是一种虚荣表象。
“还礼道谢,请吃饭,聊聊天。说没事也有那么点事,说有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自从遇到向阳,骆迟千说话变得客气礼貌来,同时阴阳怪气捉摸不透。
“……”
跟向阳回了教师公寓,骆迟千感叹:“向老师真是个好人。”
向阳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真的毫无防备,这么随便就把我带进来了。”骆迟千真挺意外的,他没接触过什么正道上的人,对人心人性充满畏惧和怀疑。
向阳没对这话表态,只是无声笑了笑。
有着八块腹肌的上身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骆迟千面前,他先是一愣,随后啧了两声,“向老师身材不错。”
“彼此彼此。”向阳捋了捋头发,“我先去冲个澡换身衣服,你稍等我一下。冰箱里有喝的,你随意。”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被向阳看了个遍,骆迟千就有点不自在。他靠着沙发往阳台上望,敞开的窗户外面碧绿一片。
脑子里突然出现沈流和向阳搂搂抱抱的画面,健壮的八块腹肌和白净光滑的肌肤交缠在一块……
并没有觉得反感,只是违和。这对骆迟千来说也是一片全新的领域,在道上混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接触过,但他从未踏入半步。
骆迟千现在还想不明白沈流到底喜欢向阳哪里,也不明白自己能够跟向阳发展成什么样子。
洗完澡之后向阳跟骆迟千出了校,坐在副驾驶上,身上散着淡淡的香味。等红灯的时候骆迟千侧头看了向阳一眼,开玩笑道:“老师身上跟喷了香水一样。”
免了姓的称呼让向阳觉得恍惚,好像是在和学生交流。他笑起来,“沐浴露的味道还没消。”
“真意外。你今天怎么不拒绝我了?”
“像你这么较真的人,如果不让你把人情还了,大概会像鱼刺卡在喉咙一样难受吧。”
骆迟千点点头,“你能理解最好了。”
“你救了我的命,换句话说我这命就是你的了。你要是需要的话以后可以拿去。”像他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把命交给谁。但以后的事,骆迟千希望自己可以撒手得一清净的世界,把命还回去也未尝不可。
“不需要。”
懒懒的语调和满不屑的表情让骆迟千觉得有趣,他勾勾嘴角,“不,你需要。就算你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会需要的,你总会需要。”
“哈,哈哈哈……”
两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车内重归安静的时候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尴尬,骆迟千清清嗓子,“后座的衣服,还你的。”
“好。”
“沈流选的,我不会买这些。”不自觉就提到沈流,又反应过来向阳肯定不知道是谁,补充:“就是上次你要带走的那个男人,戴眼镜,长得白净好看那个。”
“哦?你们认识啊。”向阳还对人有印象,虽然最后没有做成,但被骆迟千一搅和,反而是记住了沈流的样子。
“觉得他人怎么样?”
向阳迟疑几秒,“还不错,长得可以,合眼缘。”
吃完饭骆迟千将向阳送回学校,等人下了车之后将车窗完全放下来,手支在窗沿,“向老师,我叫迟千。”
“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的话骆迟千没办法说,对他而言,和人保持安全距离是至关重要的事。不会轻易交付,更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
后视镜里老是有同样的影子在晃,骆迟千眉头一拧,迅速将车开上遥弯高速,那里地势高,有个抖弯,弯道下方是高达千丈的悬崖。
过弯之后一个急刹,迅速掉头,直直冲上跟在后面的一辆车,将之逼到护栏边上,摇下车窗来看着里面的人。
“我数三下你们就能掉下去,运气好的话或许能保半条命。是要下去还是乖乖讲话?”
骆迟千笑着说狠话的样子更令人害怕,车里的人哆哆嗦嗦不知所错,选择哪一边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本来也没有任何活路,自从成为这条道上的奴隶和垫脚石,命就没有一天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但他们依然怕死,依然想要活着。
“是……是骆老板。”
骆彦经商,罗鹏飞经营赌馆,一句骆老板大概两个都在里面了。骆迟千满意地笑笑,踩一脚油门,一连串的尖叫从车中传出,又迅速消失。
“抱歉了。”骆迟千重新上路,在前面一个弯道停下来,几分钟之后一辆蓝色机车停在他身边。
“对不起千哥,我……”男人摘下头盔,垂下脑袋,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
“你真是太喜欢那个老师了啊。”骆迟千含着烟,蹙紧双眉,“喜欢到连跟踪我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不是第一次了吧。”
天突然阴下来,几个响雷打过就快要下雨。沈流抱着头盔,一个字都未能吐出来。
“沈流。”骆迟千在等他说话,但耐心有限,“跟着我干腻了吧。”
“不是!没有!千哥!我……”前所未有的慌乱神情出现在沈流脸上,他手足无措,急忙辩解,“我不是……也没有那么喜欢……只是……”
骆迟千丢掉烟头,语气平淡,“你离开白蛇离开我吧。”
大雨倾盆而下,高速上徒有一辆颜色暗沉的蓝色机车和一个被雨淋透的落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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