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0日开学，又是新的一学期。徐衍庆还没踏进高三（2）班的门口，就已经注意到部分同学拿着扫把、拖把或者抹布打扫卫生。走进门一看，有几个人低头奋笔疾书，试图在老师检查前把暑假作业的答案抄上去。

徐衍庆找到自己的位置，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桌椅，又用卫生纸擦干，放好书包，在桌子上放一摞书，便拿出手机玩。他没有做任何暑假作业，但他懒得补，反正都只是抄答案而已。

几个男生女生在旁边八卦——

“我们这学期要换英语老师了。”班上消息最灵通的男人刘句说。

“什么，高三还要换老师？不习惯教学方式怎么办？”宣传委员赵美美说。

“陈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这也能换？”陈欣悦说。

“她怀孕了。”刘句说。

“是的，我听说她还要离婚。”班长李佳馨说。

“离婚？为什么怀孕了还要离婚？”赵美美说。

“她老公不能生，结果陈老师出轨怀上了，但她老公死活不想离，现在两个人还在打官司呢。”何岳插话。

“她都快四十岁了，出轨的男小三才二十出头。”刘句说。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李佳馨说。

“天哪，看不出来陈老师居然是这种女人。”陈欣悦说。

“你以为别的老师就是好人……”

刘句话还没说完，数学老师就进来了，补作业的赶紧收作业，讲话的也收声归位，徐衍庆只是随意地把手机放进书桌中。

孔放今天穿着白衬衣和改良西裤，皮鞋擦得锃亮。他一进门先盯了最后一排的徐衍庆一眼，然后走到讲台上说事情：

“陈老师的情况你们大概知道一些，但我希望，你们作为学生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过度关注老师的私生活。这学期，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都高三了，说好听点这叫临危受命，说难听点这叫接烫手山芋。”

孔放特别不喜欢班主任这个职位，事情又多，管学生还麻烦。可其他科任老师还有其他班的教学任务或者行政职务，于是班主任落到了事情最少的孔放头上。他继续说：

“你们会有新的英语老师来上课，班上也会来一个复读生，希望大家跟新老师、新同学和睦相处。暑假作业我就不收了，班上可以把废纸收上去卖废品多点班费，愿意留作纪念的也可以留下来。”

听到孔放说这句话，那些补作业的人如逢大赦。1班和2班是学校的培优班，说白了就是当初成绩最好的八十个人。当然，2班现在有41个人，加上了常年全班倒数第一的徐衍庆和神秘的复读生。3－12班是尖子班，3班开始的所有班级都是约50人一班。

二中是市里的重点中学，在省里那也是排得上前五的存在。复读生有一个专门的复读班，32班，而极个别特别优秀或者有关系的复读生能进入1－12班。复读生入学前需要参加二中组织的摸底考试，而周默是第二名。

周默搬着课桌椅子站在门口，进来站在讲台上，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周默。”他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走下讲台，站在一旁。

孔放看了教室一眼，说道：“你坐最后一排靠窗第二个位置，也就是徐衍庆旁边。今天下午就开始正式上课了，第一节课是英语，希望大家尽快进入学习状态。等广播放了就去操场参加开学典礼，典礼结束后去吃饭，午休的时候保持安静。现在上自习，纪律委员监督好纪律。”

徐衍庆就是纪律委员，很是无语地扭了一下头。他就是学风最差、最不守纪律的那个人。上一个纪律委员因为心理问题被迫休学一年，纪律委员的职位才轮到他的头上。

开学典礼就是冗长的讲话，校长讲完了两个教导主任讲，教导主任讲完了优秀教师讲，然后是初三和高三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初中部优秀学生代表是初三（1）班的班长张春水。高中部的代表则是高三（1）班的学习委员。

张春水和徐衍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沾亲带故。她是孔放同母异父的亲妹妹，而徐衍庆的父亲徐朔是孔放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孔放是徐朔的弟弟，但在母亲离婚后，他和徐家人少有往来。

前纪律委员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名，如果她没有休学，也许优秀学生代表是她。之前，她有一次月考滑到五十名开外，后面甚至跌到两百多名。那一次，她在顶楼准备跳下去，孔放当时在角落里抽烟，见状直接拦住了她。这才让她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学校也少了一个自杀的怨魂。

二中不要求学生统一着装。徐衍庆全身上下穿的永远是当季名牌新款或者定制。二中不缺有钱人，他们班多数人的穿着都是光鲜亮丽的。周默身上的白色短袖似乎洗得有点褪色，看不清原有的图案。

班上的空调开得很足，徐衍庆穿了一件薄外套。前后两个落地空调，后面那个正对着周默位置那个方向吹。周默似乎人如其名，没什么言语，低着头写试卷。其他人陆陆续续拿出小毯子或小外套搭在身上开始午休。周默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也许是被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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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老师，好久不见。”

孔放听到一个女声，这声音十分熟悉，抬头一看，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四年多没见的老熟人。

“你们认识啊，小钟是（2）班新来的英语老师，小孔你带着她认识一下人，我先回办公室了。”高三的年级主任说。

“斯羽，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孔放说。

“我是师范生，所以毕业后当老师啊。”钟斯羽说。

钟斯羽是孔放曾经的学生，也是他曾经的恋人。孔放之前在英才中学教书，因为和钟斯羽恋情败露，主动提出辞职，之后又在二中教书。

按照二中的师资力量，普通情况绝不会让一个刚毕业的新人来带高三，更不会直接让没有多少教学经验的人教培优班。办公室的一些老教师也对此有些疑惑，二人走出去了，有人说，市教育局局长是她亲叔叔。

“斯羽，或者说钟老师，我们的事情早就说过去了。”孔放说。

“我知道，我来二中是教书育人的。”钟斯羽说。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就这么巧，一个学校还一个班？”

“陈老师生孩子去了，就是刚好。”

午休结束铃声唤醒了沉睡的同学们，有些人打着哈欠，十分疲惫。孔放在门口打开教室的灯，然后拿着一张塑料凳放到最后一排徐衍庆和周默中间。二中的位置都是单人单桌。他随手把听课记录本放在徐衍庆桌子上，然后对周默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徐衍庆到办公室领了二中的校服和几张表——关于贫困生学费减免和生活费补助的表格，还要带回去找村委会盖章。

钟斯羽进教室之前，孔放已经坐在了那张凳子上。他借用徐衍庆一半桌子，稍稍扭着身体写字。钟斯羽穿着一条白色带棕榈叶图案连衣裙，中间别着一条小腰带，清新可人。

“Class begin.”钟斯羽说。

“Stand up.”李佳馨说着，然后全班人起立。

“Good afternoon， boys and girls. My name is……”钟斯羽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是十分漂亮的行楷，“Siyu Zhong.”

“Good afternoon， Miss Zhong.”

“Sit down， please. 我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的英语专业，这学期由我担任你们的英语老师。我只比你们大几岁，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代沟，像同龄人那样相处就可以了，希望可以和同学们共同成长。这节课，我们复习一下英语的语法……”

……

“抽一个人朗读一下这个长句，”钟斯羽看着座位表，念到：“徐衍庆。”

孔放坐在旁边，徐衍庆不得不拿出笔记本抄ppt上面的东西。他站起身，读完了。

“很好听的英音，那么这个句子是什么从句？”

“主语从句，it作形式主语。”

徐衍庆上课没事做，也在看孔放写什么东西。看来看去，一节课终于要上完了。

快打铃的时候，钟斯羽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说道：“不知道班上的英语课代表是谁，那我自己选两个——徐衍庆和他旁边的同学，”她低头看座次表，“我看看是叫，周默。你们等会儿来我办公室拿一下今天同学们的作业。”

徐衍庆曾经在英国上过两年小学，所以英语成绩一直不错，甚至能排到单科年级前十。他的数学徘徊在110分左右，语文成绩在班上中等偏下，而理综没有一科能够及格。钟斯羽认识孔放，也知道徐家那层微妙的亲戚关系，心里面莫名对徐衍庆这个学生有一层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