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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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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似芙蓉

-----正文-----

阿鲁跟平常一样,带着小鱼篓到河里抓鱼。他的阿婆老了,没办法给人家缝补浣衣来维持生计,阿鲁便开始到山上挖蘑菇、野菜、竹笋,到河里捞鱼。运气好的话,他还能捉到一条大鱼跟邻居换点米吃。

阿婆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别人管她叫“哑巴”、“哑姑娘”、“哑婆婆”。阿婆是在河里捡到阿鲁的,但是阿婆不会写字不会说话,只能咕哝着“阿鲁”、“阿鲁”,于是阿鲁就叫阿鲁了。

阿婆只是哑巴,她能听懂别人说话。只是现在年纪大了,连带耳朵也逐渐退化。阿鲁带着一筐子小鱼小虾,想着之前跟面粉张换了一点面,可以炸着吃。

阿鲁跟平常一样跨进家门,叫着:“阿婆,阿婆。”

没有人应。

阿鲁走到床前,才发现阿婆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阿鲁不知道阿婆活了多少年了,但一定很久很久,也许是八十岁,也许是九十岁。几个邻居凑了点钱让阿婆草草下葬。阿鲁看着他们住的一间小破屋,泥土结块掉落,中间的竹子编排也快要崩开。

阿婆在的时候,阿鲁只想着自己要在阿婆身边。阿婆走了,阿鲁不知道该去哪里。阿婆是阿鲁唯一的亲人,也是阿鲁唯一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小孩子一见到阿鲁就跑。阿鲁只能跟着小花和虫子说话,然后把小花和虫子的故事带回家讲给阿婆听。

阿鲁没念过书,不识字,只是偷听了几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男生们跟着夫子摇头晃脑,阿鲁念着,不知道是哪几个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偷看了一两天,他被夫子赶走了。于是阿鲁又到野地里玩耍,但他每天都会在天黑前回家。

邻居们没有人愿意收留阿鲁。他们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要养,哪来多余的钱粮养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呢?更何况,小孩子们都下意识躲着阿鲁,大人们也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多少有些邪门。

阿鲁走了,就在阿婆下葬后。阿婆没有墓碑,只是一张草席,并着几个年轻汉子挖了个大坑,也算是入土为安了。阿婆没有名字,更不需要墓碑。阿鲁对着坟墓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了这个他居住十二年的地方。

阿鲁没有可以带的行李,只有一件包婴儿的小毯子,还有一个锦囊。阿鲁打开过那个锦囊,上面有两列字,第一列有两个字,第二列有八个字。阿鲁不认识,又把小字条装进小锦囊。阿鲁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向什么地方。

走着走着,阿鲁看到了一座山头。山腰云环雾绕,山中建筑若隐若现。其中人物衣裙飘飘,宛若‍‎‍‌‎男‌‎女‍‎‌‎‍仙子。阿鲁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不管怎么,他都想爬上去。阿鲁运气好,今天刚好是云踏山十年一度的纳新之日。

天仁派是如今武林最大的正道门派。至于魔门邪道,他们多少忌惮朝廷和天仁派的威慑,不在明面上动作,只在暗地里修炼禁功,霍乱武林。天仁派的宗主是杳原君,看上去是二十来岁,实际上没人知道他多少岁,可能是几百岁。

“这个叫花子是谁放上来的?”新入门的二师兄问。

“他可能是自己跑上来的。给你,下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新入门的大师姐说。

“我不是叫花子,我是来入你们门派的。”阿鲁说。

“我们不收叫花子。”上代师叔说。

“我不是叫花子!”阿鲁加重了音量。

杳原君已经闭关十二年有余,不问世事。他听到了山门口似乎有争执之声,于是顺着声音用了远眼看了看情况。他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脸上和身上都很脏,头发也打结了。不同寻常的是,他的眉心上有一个浅粉色的芙蓉花图案,仿佛是胎记。

“雪痕,你去收下他。”杳原君说。

“那孩子的额头上……”雪痕也疑惑。

“先把他留下再说。”

“是。”

雪痕一使功夫,转瞬间就到了山门。

“师姑。”几个人退步,拱手行礼。

“收下他。”

“这孩子不仅灵根全废,身上还有一股鬼气。按照规矩,我们天仁派不该收这样的人。”上代大师兄兼副掌门寒绯说。

“收下他,凑十二整数。”雪痕说。

“是。晚辈这就带他去洗漱,明天一起远拜师尊。”

“不用你麻烦,我带他去。”

雪痕今天穿着一身素青色,用几根漆红木簪挽着发髻。雪痕弯下腰,问道:“小师弟叫什么名字?”

“阿鲁。”他说。

“阿鲁,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阿鲁摇了摇头。

雪痕又问:“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一件重要的东西?”

阿鲁见雪痕一片亲切,于是把贴身收藏的小锦囊交给雪痕。雪痕接过锦囊的时候还感受到余温,她看到那张字条,上面写着“刑遇壬辰辛亥乙丑丙子”。雪痕掐指一算,十二岁,是不错的。

当今陛下已故的四弟淮安王的王妃正是刑氏。而刑氏眉间似乎也有胎记。雪痕想了想,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孩子是男孩而不是女孩。一个男孩子,不该得到那个花印。

雪痕见阿鲁看着自己的手,意识到他看着的是自己的扇子,准确来说是扇子上的萤火虫。她问:“你喜欢这个?”

“嗯。我刚才给了你我重要的东西,你用这把扇子跟我换。”阿鲁说。

“好,给你。”

团扇是竹骨缎面,上面绣着月亮和萤火虫,写着两句草书的唐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阿鲁拿过扇子,觉得好玩,也没在意雪痕收走了他的小锦囊。

雪痕让人准备了房间和热水,阿鲁就跟五个同一天入门的师兄弟住在一处。另一处院落住的是六个师姐妹。两边隔的墙不算高,也没有什么实际阻拦效果,两边秉持着表亲姊妹般的礼数。

阿鲁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热水洗澡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阿鲁泡到皮肤发皱才出来,然后穿上了天仁派下发的弟子衣装。

阿鲁是十二弟子中排名最靠后的,也是年纪最小的,也是天分最低的。也许门派收他只是为了凑数。阿鲁洗完澡换好衣服,整整齐齐,倒是有几分天仁派的架势。

阿鲁生得白净,只是看上去脏。阿鲁眉心的芙蓉花印,映衬在未长开的脸上,仿佛是少女的胭脂白粉妆容。阿鲁想着,以后还是有人陪自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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