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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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过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住着好屋子,顿顿有肉吃。虽然天天被骂功夫没长进,但阿鲁还是过得很开心。他有这么多朋友陪着练功读书,还有雪痕天天关照片。雪痕是杳原君的护法,也是天仁派的另一个副掌门。她似乎也活了很久,跟杳原君一样久。
“阿鲁,最近学写字学得怎么样?”雪痕问。
“学了好多。”阿鲁说。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阿鲁摊开一张灰棕纸,写了“阿鲁”二字。两个字笔画粗犷,歪歪扭扭,纸张浸墨严重。雪痕笑了笑,在旁边写了两个字——刑遇。那支笔在阿鲁手上是跟枯树枝,到雪痕手里仿佛变成了蓬莱仙枝。她说:“这两个认识吗?”
“认识。”
“这才是你的大名,姓刑名遇。”
“我叫阿鲁。”
“那别人问你,你也说你叫阿鲁?”
“对啊。”
“好好记着吧,这才是你的名字。当然,阿鲁也是你的名字。”
“雪痕姑姑,我好像很笨。字不认识几个,练功也天天拖后腿。”
“你启蒙完,天天学那么多功课,本来就比别人做得多。至于拳脚功夫,就像练字一样,慢慢来就好了。”
阿鲁发现,这里的人不会害怕他。哥哥姐姐们也愿意逗着阿鲁一起玩。阿鲁跟着他们读书习字,倒是真学了些东西。只是阿鲁没有玄术之灵赋,别说御剑飞行,连轻功都学不会。
阿鲁问过:“你们怎么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大师姐玉眉说。
“以前村里的小孩子都不跟我玩。”
玉眉感受到阿鲁身上有一股鬼气,但对于灵修之人来说,那点天生的鬼气根本不足挂齿。不过,他们都能感受到阿鲁不是普通孩子,兴许就是这样,师尊才破例收了他凑数。
这天,玉眉在山腰旁边一棵大树下对着天空释放剑气。在十二个弟子中,玉眉是最有天赋的,生得英气,舞刀弄剑时更是一片帅气。阿鲁想,要是自己做那么复杂的动作,指不定就自己先把自己砍了。
玉眉盯着那棵大树上离地十五尺左右的一个小树枝。她想试着用剑气打下那片嫩绿的新芽。凝气如剑,化无形为有形,乘风而去,借助心力和自然力,绝非易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玉眉听到草丛间似乎有动静,她以为是哪个师弟躲在暗处捉弄自己。她绕过去一看,只看到阿鲁拿着一面团扇扑蟋蟀玩。玉眉看着他满脸开心,叹了口气,说道:“阿鲁,你今天练功了吗?”
“练了,我练完了才出来玩的。”阿鲁说。
“你不知道笨鸟先飞和勤能补拙吗?寒师叔说你天分不高,那别人练一个时辰,你练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不就追上去了吗?”
“你练八个时辰的功夫,难道我要练十六个时辰?一天也就十二个时辰,还要吃饭睡觉洗澡读书……”
“你要是再这么荒废下去玩,寒师叔就要罚你提水面壁了。”
“那就罚我呗。大姐,要不要跟我玩草绳?”
“什么东西?”
阿鲁找到一株随风摇动的野草,拔了两片细长的叶子,递给玉眉一片,说道:“把草拧成绳子,然后我们这样交叉,谁的绳子断了,谁就输。”
“好无聊,赢了有什么用吗?”
“好玩。那你练功练那么多有什么用?”
“我要成为武林的盖世英雄,哦不,英雌。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只能仰望我。”
玉眉是一个富商家嫡出的女儿,她的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因此,她的父亲纳妾生子。在家的时候,尤其是她的弟弟出生之后,几乎没有人正眼瞧她了。倘若她是男孩,这个家的一切将来都是她的,可惜他只是女孩。
天仁派是江湖上为数不多的按照大致相同的比例招收男女弟子的门派。这是雪痕的建议,也是杳原君写出来的成文规定。女子不像男子那样可以去科举从仕,闯荡江湖也成了除嫁人以外的一条出路。玉眉是水灵根,天分很高,她自然也不会辜负这个天分。
“噢,这真没意思。”阿鲁说。
“你不想成为武林第一吗?”玉眉说。
“不想。”
“哼,你只是没那个命,哪里是不想。那你不喜欢练功,当初为什么要求我们门派收留你?”
“因为这里像仙境,是神仙住的地方,我喜欢神仙住的地方。”
“你就不怕有一天会因为不学无术被逐出师门?”
“那就我到别的地方去。不过,雪痕姑姑那么喜欢我,师尊才不会赶我走。”
玉眉无言以对,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那根草,捡起之前的话题,说道:“你不是要玩这个吗?那我勉为其难陪你玩一次。”
玉眉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虽然手上练功起了茧子,可一直都是锦衣玉食,养于深闺中。除了读书、刺绣和与亲戚姐妹玩耍,哪里会想阿鲁这样泥里来,泥里去,天天玩这些孩童游戏。
玉眉和阿鲁玩了一局,两个人一扯,很快就有一根草断了,是玉眉的草。她说:“三局两胜,再玩两局。”玉眉从脚边找了根草,拔了外面的老叶子。
这一次,又是玉眉的草断了。
她说:“好吧,你赢了。”
“我以为你要说五局三胜。”
“我哪有那么赖皮。你赢了两局,开心吗?”
“赢不赢我都开心,只要玩我就开心。”
“不陪你了,我去练剑。”
在同日拜师的弟子中,阿鲁好像是时间最多的,整日都是悠闲地在各种地方晃来晃去。阿鲁喜欢在草地上躺着晒太阳,也喜欢到山腰上看着山谷和山下的风景。上次寒绯罚他从山下拎两桶水上来,阿鲁湿了大半裤裳。
阿鲁感受着草木的香气,他想,这么好看的风景,他们怎么忍着不看的?为什么他们的心思只在一招一剑之中?阿鲁放了那支蟋蟀,折了片大树叶叠成口哨,一边吹着不成调的曲子,一遍走回自己的居所。晚上还是点着油灯温习一下功课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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