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正文-----

淮安王是先帝的第四子，本是皇后嫡出，但先帝病危时淮安王年幼，又无生母扶持，于是传位于陈妃所出的皇长子，也就是当今陛下。当今陛下和陈太后一直忌惮淮安王嫡出的身份。

他们扣了定远将军刑氏以谋反罪名，斩首示众，流放刑氏一族，同时软禁淮安王和刑妃于行宫之中。刑氏怀孕之时，遭逢家族变故，身心俱伤，夜不能寐，昼无精神。怀孕七月之时，刑妃难产，血崩而亡。

太医诊断刑妃心脉、气息皆绝。可就在一个时辰后，刑妃产道下爬出了一个全身青黑的男婴。他的头上有刑妃的花印，刑妃的花印同时消失不见。淮安王深爱刑妃，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女人。鬼婴娩出之前，淮安王已悬梁自尽。

王妃与淮安王相继去世，行宫中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产婆、奶娘、仆人、太医，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看那个鬼婴睁着的大眼睛。刑遇刚出生之时，不哭不闹，无声无息，只是睁大眼睛爬在血泊中看着众人。

刑妃的陪嫁丫头说：“这孩子克死了父母，是不祥之人，让我把他带出去埋了。行宫是陛下和后妃们的休憩之所，总不能埋在这里破了龙脉风水。”

丫头拿着襁褓抱着孩子，依稀记得刑妃之语：“若我的女儿出生，就叫遇。”

刑将军与夫人一生只有一个女儿，但他们恩爱非常。刑将军无子，没有纳妾，而是过继了族亲中的一个孤儿。只可惜，祸福无常，那孩子后来也被刑将军牵连，也被斩首。

刑妃为什么知道自己生的一定是女儿呢？因为她的母亲只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外祖母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刑妃、她的母亲和祖母，眉心都有芙蓉花印，生下来就有，更显得花容月貌。将军夫人的额头上有，生下女儿后就没了。

丫头把男婴带到河边，用河水为他洗身，然后拍打他的后背，可婴儿还是没有半点哭声。丫头写了个字条，放在锦囊中，又把锦囊放在襁褓中，让婴儿随着河水而下。她想，你是水命，但愿你能逃过这一劫。

刑妃自幼身体强健，甚至还会泅水，怎么会突然病重至此，以至于血崩而亡？丫头后来才知道，太医是皇上安插过来的细作。太医在刑妃的安胎药和他们的饭食中添加了微量的毒药。日夜以继，两个人逐渐精神崩溃。皇帝杀人于无形，外人也不会认为他残害兄弟。

丫头纵使发现了蛛丝马迹，却也没办法为主子报仇雪恨。不久之后，行宫内的一应侍者，要么为淮安王和王妃自杀殉葬，要么被调回大内。行宫归于平静，或者在皇帝避暑时热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刑将军生前与我是故交，倘若我当初帮衬他们……”杳原君感慨。

“我们虽是江湖一大正派，终究不过是一群修习仙术的闲人。倘若陛下不高兴，谁都可以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雪痕说。

“我也只是山野闲人罢了。”

“对了，刑妃为什么会生出儿子？那个花印……”

“兴许这个孩子会是某种终结的预兆，也许会有大事发生，这件事还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我本以为我的花印可以让她和她的后人逢凶化吉，人生命数就像漂泊的浮萍一样不可依靠。”

“不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那个孩子，也会和你站在一起。”

---

杳原君难得出关，一身玄青，飘飘而去。他看到阿鲁在树荫下练剑，毫无章法，也不知道在砍些什么。杳原君摇了摇头，唤了一声“阿鲁”。

“见过师尊。”阿鲁拱手见礼。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山上没有别人，我之前没见过师尊，想来你应该就是师尊。”

“挺聪明的。你刚才在练什么招式？”

“飞龙在天。”

杳原君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弟子会这么出剑，也完全没看出那是他自己发明的招式。看来，寒绯说得没错，这个人也许真的是忝列师门。

阿鲁没有想到师尊会笑，他以为师尊是个冰冷的永生者。长得漂亮，但也只是疏远的不可接近的冰冷的寒光。阿鲁不知道师尊是什么意思，他还在想，还好自己是在练剑而不是捉虫子。

“你不适合用剑，这把扇子拿去玩吧。”杳原君说。

阿鲁接过折扇，晃了两下，他看到折扇上用工笔黑墨勾勒着一簇芙蓉。阿鲁右手拿着扇子，晃了一下折叠扇子，随着木骨转动，几根银针从扇骨外端射出。杳原君闪了一下，银针惊动了书上的鸟儿。

“这是暗器？”天仁派一向自诩江湖正派，不走歪门邪道。弟子们多用剑，如果有不合适的，也有用刀或者弓或者其他武器的。但他们不会用暗器，也不会在人后下招，行事最讲究光明磊落。

“阿鲁，你心思单纯，留在天仁派尚可，但将来若出去闯荡江湖，我实在不放心你。”

“我会好好练习用扇子的，不过我不会轻易对别人用。”

“你这份心是好的。”杳原君说完，挥一挥衣袖，消失在阿鲁的视线中。

阿鲁发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天仁派似乎人人都会，甚至连师兄师姐也在逐步习得。也就只有自己了，别说无影无踪，连用剑刺中稻草假人的心脏都做不到。

阿鲁又在玩扇子，找着各种活物目标。师尊说得对，还是扇子比剑更好玩。整天背着一把剑多累，拿着扇子还能扇风。阿鲁最近学会了一个新玩法，用银针打鸟儿或者虫子。最开始，他只能刺中近处的虫子，后来他也能打下天空中飞过的鸟儿。

只是银针杀伤力不如剑，如果要给鸟儿造成致命伤，需要更大的力度和正确的角度。阿鲁看着扇子上面的工笔画，好像长出了颜色，甚至飘出了香气。阿鲁发现扇子的转轴就是机关，但是巧劲挥扇也能触发机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