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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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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想说的话:】

此章为魏无羡的母亲藏色散人的旧事。

-----正文-----

骄阳殿位于不夜天城正殿的偏右侧,是温若寒幼子温晁的内殿。温家好大喜功,每一所都装饰得极为气魄雄伟,富丽奢靡,光侍从就有好几百。

听闻今日温晁要回来,众人早早地侯在殿外翘首以待。

午后三巡,温晁悠哉悠哉踏进了殿内,身后跟着一个高大寡言的男子,温逐流。而温晁以往很爱带着的那个侍妾王灵娇,却不见人影。

众人正暗暗疑惑,却见温逐流怀里似是抱着一个人,用毯子裹得极其严实,隐约看得见一双赤白的脚,红横遍布,看起来饱受蹂躏,煞是触目惊心。

温晁吩咐道:“把这人,给我洗干净,带上来。”

仆从顺从地听令散去,温晁斜眼瞥了一眼温逐流:“怎么?你有心事?该不会是不舍得那个小贱人吧........”

江澄被劫走后,温晁便知道魏无羡一定就在附近,他在夷陵守了三天,好不容易生擒了魏无羡,拷问了他半响,也问不出江澄的下落。见他气息奄奄,早已没有当初的嚣张劲,温晁顿觉心中痒痒,想到那股摄人心魂的酒香,恨不得立刻占有了他。

温逐流却不知发了什么疯,几次三番拦下。温晁也怕夜长梦多,索性决意将他带回家中尽情享用。但心里却大为不满,毕竟温逐流不是温家直系弟子,不过是他父亲招揽来的外人,若非他的化丹手还有点用处,温晁早就把他打发了。

温逐流僵硬地转过头,嘶哑着嗓子道:“我没有。”

不过也怪不得他,坤泽实属稀罕物,早在远古,便有不少乾元兄弟为了坤泽竞相追逐,反目成仇的典故。

这温逐流也是个乾元,算来年纪也不轻了,不知什么毛病,混到现在都没个一妻半妾。温晁半信半疑地冷哼一声:“你最好没有!”

待温晁大摇大摆地离开后,温逐流痛苦地闭上了眼,回忆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

温逐流年轻时曾与藏色散人有过一面之缘,在一场仙门清谈会上。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隔三年,各家会派出一名得意门生在清谈会上切磋武学,若能拿下魁首,可给家族添一笔好大的荣光。

那时候他还叫赵逐流。他入仙门晚,起点比旁人低了一截,二十有五尚未结丹,资质实在不能说出挑。但他所在的宗门是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世家,平日里就数他修炼最为刻苦,所以宗主最终还是派他出战。

没过几轮,他就遇到了一个强硬的对手:眉山虞氏的虞紫鸢,道上有个称号叫“紫蜘蛛”。她二十出头,也算是个‍‎‌美‎‍人‌‍‌‎‍,就是鼻子与下颚的线条有几分凌厉,破坏了整张脸的平衡,使她看起来多了些冷傲不驯。

虞紫鸢虽是女子,但剑风极凌厉凶悍,不输男子。她还有一个了不得的法器,名为紫电,是一条泛着紫光的鞭子,抽中人极疼,且会削弱行动力。

赵逐流实打实与虞紫鸢过了几招后,不得不承认,单论身手,或许还能跟她打个平手,但有这上品法器助阵,他很快就落了下风。

那年的清谈会气氛还是较为活络的,虽为比试,但切磋间也不忘友谊,若谁战胜了对方,都会恭维几句,说些“不过侥幸”的场面话。

而虞紫鸢却是一个例外,她除了开始前礼节性地点头示意外,就没有再看过他一眼。赵逐流那时年轻气盛,明面上不说,心里其实十分不服气,偏要留下来,看看究竟谁能把这个气焰高涨的女人打败。

赢了虞紫鸢的是一位年轻修士,叫江枫眠,是云梦江氏的独子。传闻云梦江氏与眉山虞氏二家关系极好,经常走动,但江枫眠的性格却与虞紫鸢大相庭径,他谈吐文雅,举止也是风度翩翩,颇有宗主之范,纵是高傲的虞紫鸢,遇上他,也比旁人热络几分。

赵逐流当时在一旁看得真切:比试结束后,虞紫鸢有些心神不定,她犹豫了片刻,仰着脸,提着裙子朝江枫眠走去,似乎想借此找他搭话,

但当时的江枫眠只顾着与身旁一名女眷说话,对虞紫鸢不太关心,淡淡问了声好便打发了,气得虞紫鸢红了眼眶,扭头就走。

江枫眠那天状态好的出奇,好运也一直伴随到将近结束,他不仅赢了金氏与蓝氏,连呼声最高的清河聂氏都一举拿下,虽然这也与聂氏宗主近来抱恙在身,无法出战有关。

赵逐流甚至以为他会顺理成章摘得桂冠。却不知,他竟折在一个无名无辈的女子手里。

那女子,便是方才与江枫眠交谈的那位。最初,赵逐流以为她是江家的女眷,因为她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刚才江枫眠与她才说几句话,她就一直笑个不停,分明是个天真浪漫的少女。

令人决计不会想到,这具婀娜娇小的身体里,竟有如此惊艳的爆发力。

赵逐流见她拔剑出鞘,心中不由暗赞一声,那剑的剑光极为强盛,一看便知修为极高。她的招式更是眼花缭乱,看似随性,却招招逼人要害。

最妙的是她舞剑的身姿,他从未见过如此灵动隽秀,清雅飘逸的剑法,宛如翩跹花丛的蝴蝶。云梦江氏祖上是游侠,剑风讲究灵活多变,洒脱自如,但她所使,却是“无招胜有招”。

仙门百家一时看得如痴如醉。胜负已定,众人才如梦初醒,而江枫眠虽输给了她,却无半分介怀,反是一脸喜色向众人积极引荐这位女子。

也是这时,赵逐流终于看清她的脸,离开的脚步也不由停驻下来,因为,他活了二十五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孩子。

她虽还没完全长开,却已秀丽至极,眉目间隐然蕴含几分出尘脱俗的仙气。暮雪皑皑中,她身披一袭朱红的斗篷,露出酡红的双颊,果真是明艳动人,灿若玫瑰。

赵逐流不由留了个心眼,凝神细听,很快便知这位少女叫藏色散人,是传言中那位隐居仙山不问世事的抱山散人之徒,此番下山来人间历练。她与江枫眠似乎有过私交,二人关系甚好,常常相伴夜猎。

当时便有不少人猜测,这位美貌与修为俱佳的仙子,会成为云梦江氏的女主人。

仅是如此,并不能令他十几年来都念念不忘。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忘却了这位女子的容貌,忘却了她惊鸿一瞥的剑影,却一直念念不忘的,是她身上那股魂牵梦萦的味道.........

清谈会即将落幕,赵逐流退场时,恰逢迎面走来江家众人,他们相谈甚欢,赵逐流也无意打扰,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有一股清冽好闻的梅花香,从藏色散人身上飘来,那一瞬间,他就像失了魂魄一般,不由自主地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拽,就将她搂到了怀中。

众人大惊,好在仅此一瞬,赵逐流很快恢复了清明,登时感觉不妥,他强忍着,松开了怀中惊魂不定的女子,磕磕巴巴朝她赔礼道歉。

她身后的两名男子显然面色不虞,江枫眠上前刚想说什么,却被藏色散人摇手制止了,她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这位道友,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她给了赵逐流台阶下,他自然将错就错。待到他们一行人走了好远,赵逐流仍能听到她婉转如银铃的嗓音,正笑吟吟对江枫眠说道:“江兄,你瞧刚才那人傻乎乎的........”

赵逐流敢对天发誓,他那时,绝非色令智昏,也非神经错乱。那股会迷乱人心的异香,绝不可能是幻觉。问题一定出在藏色散人身上。

她必定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她不想公之于众,令所有人都为她神魂颠倒,为她角逐不休的秘密。

那时赵逐流还尚未成婚,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女人而浪费。他并不知道,这短暂平静的日子,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点无忧无虑的时光。

彼时,他还未练成化丹手;他父母尚未被仇家灭门;他也没因一点小过节就被师兄陷害,被逐出师门;寒冬腊月被扒光衣服,打得奄奄一息,像垃圾一样随意地扔在雪地里。

若非被温若寒的手下发现,便会悄无声息地冻死在那场大雪中。

过了几年,他听说藏色散人果然嫁与了江家人,却非江枫眠,而是江枫眠的一个家仆,姓魏。两人结为道侣后便归隐了。等再知道她的讯息,却已是死讯,他们夫妇在一场夜猎中双双丧身,仅留下一名遗孤。

至此,就再也无人提起了。

等到他改姓温,入了温家后,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听闻,几百年前世间不仅有乾元,还有坤泽。坤泽会散发特殊的香气吸引乾元,二者结合诞下优良的后代。而如今,坤泽已经消失匿迹。

从那时起,温逐流便有了一个荒诞的揣测,只是再也没有机会证明。直到今日,他见到了魏无羡,才知道,这一切........竟是真的。

这种本该在几百年前就此绝迹的血统,竟有了一颗沧海遗珠。

藏色散人已逝,但魏无羡,他完完整整继承了她的美貌与聪慧。他将代替他的母亲,将这现世搅得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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