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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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葵坐上驶离会所越来越远的出租车时,晏思道正踏入订婚宴所在的七星酒店。
抵达时间比宴席正式开始早了将近一小时,并非晏思道对辛家人订婚有多重视,而是他的五弟晏江声也来了。晏江声与订婚的女方是同学也是多年挚友,同被邀请出席。
兄弟见面本是寻常事,但在关系复杂的大家族注定无法简单。
近年晏文佳身体愈发差,同父异母的俩人忽然增加联系难免被外人诟病,留下把柄。七星酒店离文佳大厦一步之遥,他们便借此于酒店商务中心的贵宾室商讨合作细节。
事情谈到一半多,有人来敲门,进来的除了服务人员,还有不速之客辛百城。
辛百城说:“酒店的卢经理告诉我你们都到了,今天是我们家摆的宴席,我当然得来作陪。”
得知他们在此并特意过来,辛百城的目的不止于此。那日拍卖会结束,他与晏思道没再联系,独独留下玉和潜在的承诺作为诚意。听说今天晏思道没带姜葵一起,想着也是,见辛裕的日子怎么敢带小情人来胡闹。他得确定晏思道接下来会如他所计划行事。
晏思道镇定道:“是来早了,多谢辛总。”
晏江声看出有问题,他不愿多掺和,也向辛百城感谢、恭喜,又叫秘书把准备好的礼物拿过来,起身说:“既然辛总在,麻烦您等会儿帮我把这份薄礼转交给新人。我临时有个会,得回趟公司,这边恐怕顾不了。”
“好,我替他们谢谢你。”辛百城碾动着佛珠,“其实你人到就成,这年头送东西讲究太多。送贵重了,担心人家多想;送的不够,又怕达不成效果。”
摆明话里有话,晏江声把礼放下,笑了笑,先行离开了。
晏思道心知他有意试探,也不避,淡淡接过话:“辛总大方,眼光又好,送出手的哪有不够的道理。单说上回那块玉,姜葵戴上之后,任谁看都赞不绝口。”
辛百城眼神微变,手上几乎要将佛珠串掐断,“你给了姜葵?”
辛百城重金拍下成对儿的和田紫玉,当着晏思道的面损毁其一,要的是晏思道果断取舍,并提醒他唯一的价值。
至于是否过于贵重,以晏思道的性子和过往对辛裕的喜爱,辛百城认定他日后多半会再将“独一无二”转赠回辛裕。东西到底落在自家手里,不亏。再不济,晏思道贪心留着也没关系,拿块和田玉为辛裕买双份保险,顺带隐掉那桩丑事,同样算不得亏。
如今最该出现在辛裕身上的东西竟先戴到姜葵脖子上!
辛百城不认为晏思道是蠢货,有关辛裕和姜葵之间的取舍会去“取”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金丝雀,“舍”存有多年执念的辛裕——这不是晏家老四该做的决定,更不是晏思道会做的决定。
他要晏思道解释,若因养了段时间养出些感情,对姜葵心有亏欠而作出弥补,或许尚可勉强接受。
然而晏思道给出的理由与亏欠不甚沾边:“适合姜葵,就给他戴了。”
姜葵的确适合,各方面。
戴着做爱,紫晕姣姣衬在白皙肌肤之上;含在口中,舌头把玉身舔得温热湿亮;置于胸前,无声低落的眼泪与之完美交合……
辛裕确是好,但人世间的美好往往脆弱且傲气,犹如另一块玉中那道藏与观音像下看不见的裂痕,永远被护着挡着,做不到献祭般不顾一切为玉与欲望献出全部灵魂肉体。相较之下,姜葵反倒是最为合适和田紫玉的那位。
晏思道自认公正。
他所谓公正,上天就也公正地要他沉沦。
“荒唐!”把价值连城的宝贝随意给姜葵佩戴,今日又如约出席辛裕的家庭宴席,这番疯癫做法大大出乎辛百城的意料,
辛百城语气严厉:“物件既然送出去,便是你的,留着怎么送随你,别叫别人听去以为我辛百城计较。只是话我得讲明,玉留,人不留。宴席结束尽快找一日,我派人去接。晏岐真他们谈合作做生意向来规矩,你我这桩小买卖是比不了,但也甭砸了自家招牌。”
硬话讲完,他继而放轻些许语态,话里话外仍端着:“稍晚小裕就和他妈妈一起过来了。我跟他说过,他的小叔叔向来对他最好,答应‘管他管到底’。小裕听了不知道有多开心,告诉我你们很久没见,今天要感谢你。晏思道,别让他失望。”
非常没用的要挟。晏思道厌恶条条框框,晏家尚且没几个能以此管教他,何况辛百城一个外人。
辛百城失算,妄想将几年前阻止他追求辛裕的办法再用一遍,却忘记今时今日另一位对象换了。姜葵生于会所,被晏思道收下的那一刻起,他在晏思道那里就不再等同任何规矩。
“跟辛裕是有日子没见,今天得仔细瞧,看他是不是真记得我对他的好。”晏思道懒得多加掩饰,直视着他又笑道,“至于那玉,如果辛总不满意我的处理,不妨开个价。”
没有商人对全额售卖出去的商品保有使用权,辛百城二十多年前没有,现在也可以没有。
晏思道花钱买礼的理由轻飘飘:“既然姜葵喜欢,留下来也行。”
姜葵喜欢。
留下来也行。
借口飘至空中,掺杂了七的八的心思,又落下来,化作一根刺,扎入晏思道指尖。刺太小,轻易看不到,无人能够给予提醒,以致凡事尽在掌握的晏思道也忽略掉——
究竟是姜葵喜欢,还是他晏思道喜欢;
究竟要留下的是玉,还是那位戴玉的人。
计划打乱,想到晏思道只取不舍、贪婪至极,辛百城按捺不住就要发怒。
这时刚才悄声出去接电话的Lam敲门回来,打破了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
“四哥,有急事儿。”
不像是为解围摆样子。晏思道对辛百城道了声失陪,接过那部还未挂线的手机,径直朝屋外走去。
听到电话这头换成晏思道接听,郑伣更紧张了,收起平常为拉近距离而故意呈现出的嘻皮笑脸,硬着头皮开口:“四哥,对不住,姜葵不见了。”
“是我手底下的疏忽,他们已经去找……”
晏思道冷冷打断他,“你说谁?”
郑伣滞了一两秒,从心底生出畏惧,一字一句重复:“姜葵。姜葵跑了。”
“……他躲监控走的,所以经理寻他慢了一步。你放心,派人追出去了,一定给找回来。”郑伣加快语速,试图多作些有力保证,“李史钟也被我们按住了,阿卓从他身上找着姜葵谎称丢失的玉坠,说是姜葵送的生日礼物。我猜没那么简单,在想办法从他嘴里撬东西。”
晏思道面色更寒,攥手机的手力气紧到骨节发白,刚才在辛百城面前讲出姜葵戴着玉的促狭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伣想再多解释两句,通话结束。
手机被砸了出去,重重磕到墙上,屏幕瞬间破裂。
Lam捡回手机,安静站在一旁,觉得晏思道周遭都被凶戾覆载,没有其它动作是在强忍愠怒。
片刻,晏思道简略吩咐了一件事情:“你亲自去,把姜葵给我活着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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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片植入在大臂(详见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