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你看我和十年以前的苏沐秋是不是有点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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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叶修笑着抽着烟，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否认，但脸上却实实在在地挂着笑意。

喻文州木然地向前迈了两步，对两人的互动看得更加清楚。苏沐橙亲昵地拍了拍叶修的肩膀，笑着说道，“看你和喻博士这样好，我哥也会很开心的……”

恍然间，那个下午，在书房中被撞到地上的照片被喻文州从记忆的大海中提取出来。照片中回眸一笑的少年有着让自己眼熟的样子与神情。当时，叶修说那是苏博士的哥哥，好像叫苏沐秋？对，苏沐秋。

喻文州长久以来的忐忑，怀疑，与一点点的不自信瞬间在心头聚集。从一开始，叶修对自己的善意与帮扶，都好像是从天而降的福利。一直以来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在一起后，往日种种都被自己强行解释为爱情。

即便如此，在一起后的喻文州也从来没有真正放开自己去享受叶修宽厚博纳的爱意。从追赶追逐的一个小博士，到如今一个小讲师，喻文州在叶修的爱情中反复问过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可以让自己在四年前的那一场报告后就得到叶修如此青睐？他想不通，猜不透，于是他小心翼翼，他如履薄冰，他不敢放纵自己太过沉迷，也不敢容许自己恃爱而骄，只能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和他一样站在同样的高度，能够真正互相扶持，才可以让自己放肆地去享受爱情。

近日种种事件下，叶修在新项目中疲敝的身影让自己止不住心疼，而他对自己的包容与帮助更甚。这样的相处之下，叶修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的人，两个人相互慰藉下的感觉竟然也能让自己有稍许放松，可以忘掉他是需要追逐和仰慕的偶像，仅仅是自己的爱人。

苏沐橙的话一字一句敲打在自己的心上，什么叫做“向来都是”？什么叫做“这样的人”？长久以来的疑惑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心头一个魔鬼般的影子止不住地叫嚣着，“就是这样的，就是像他那样的……像他那样的喻文州……”

一瞬间巨大的怀疑裹挟着浓重的悲伤抓住自己的心脏，弥散在整个大脑皮层。脑震荡的后续影响在高速传递了精神递质的神经元作用下开始发挥功效，头脑的眩晕，胸口的恶心都让自己难以正常站立。喻文州止不住地踉跄了一步，伸手扶在了旁边的围栏上，袋子里的瓶瓶罐罐撞地丁零当啷响，终于引起了没几步远的叶修的注意。

“文州，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头疼了？”叶修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托住喻文州俯下去的身子，往上一拉，看到的居然是苍白而布满细微汗珠的脸，顿时吓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掏出手机就要打120。

借着最后一点理智和清明，喻文州按着叶修掏出手机的手摇了摇头，硬撑着说了句“没事，我们先回家吧”。叶修一听自然是莫敢不从，把一袋子酸奶递给苏沐橙以后简单交代了几句也顾不得还停在KTV门口的车，直接叫了TAXI往家飞奔。

返家途中，喻文州已经稍稍缓了过来，挣扎着从叶修的怀里脱身坐直，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叶修顾忌着有外人在场又是公共交通工具上，不好把人直接搂过来哄着问，也就只能悄悄摩挲着一只手不出声地看着。

回到公寓后，没等叶修发问，喻文州揉着已经混成浆糊的脑子，守着一点点不想吵架的理智，直截了当地表示想收拾点东西回自己的公寓住两天静一静。叶修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两条眉毛都皱到了一起，没顾得上喻文州已经不太好看的脸色和没了章法的动作，借着还没完全消散的一点酒意直接上去抓着爱人的手急声问道，“文州，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吗？”

听了一连串的问话，喻文州停下了动作，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把手上那只戴了才几个小时的手表解了下来放在茶几上。这个动作无疑直接激怒了叶修，丝丝缕缕的怒意借着酒精蒸腾的热气沿着四通八达的血管往心口上涌，站惯了大大小小讲台论坛的人腰背一挺声色一厉，出口的语气已经是很不好了。

“喻文州，有问题不能好好说吗？你现在这是要干嘛，和我一刀两断吗？”

喻文州听着叶修的急声问话，尽力按捺着自己已经翻江倒海的心和叶修说道，“叶修，你先让我自己想想，等我想通了再和你说。”

叶修听了，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下不得，连太阳穴都一鼓一鼓地发胀。强压着怒气闭着眼睛缓了缓后，抓着喻文州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文州，我了解你。如果真有什么纠结的事是要你放下我送你的东西，然后离开我来冷静，那么真要是让你自己想通了，我还哪里有说话的份儿？我又怎么敢，怎么能让你这么出去自己想？”

肩膀被抓得生疼，喻文州攥紧的拳头里被修剪的圆滑的指甲都掐地掌心传来丝丝缕缕的痛。半晌后，喻文州终于妥协，抬起微微低下的头直直地看向叶修，沉声问道，“叶修，那你能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苏沐橙的哥哥和你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的叶修有着稍许的恍惚，那个在记忆深处陪伴自己走过人生最黑暗时刻的少年重新浮在脑海中。曾经张扬恣肆的年少时光在心头呼啸而过，明媚少年在自己最跌宕无助的时候极尽耐心的开解与陪伴都让自己此生难忘。如果不是多年前的一场意外，说不定就真的成全了一段竹马之欢，又怎么会让自己辗转多地浑噩度日多年，直到四年前遇见了喻文州。

喻文州为什么会知道曾经的那一段往事，叶修无暇顾及。看着喻文州满脸的愤懑与强忍的不悦，叶修也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心思敏锐的爱人应该是误会了些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中的种种，只想着能先把人哄下来再慢慢说。

“文州，那些都是十年前的往事了，你没有必要在意的好不好？我现在爱你，只爱你，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喻文州听着这段明显在粉饰太平的言辞居然隐隐地想笑，顿了顿之后真的笑着问了一句，“叶修，你看我和十年以前的苏沐秋是不是有点像呢？”

四年前的那一眼那一幕重新回到眼前，叶修想起那个炎热的午后，蓝雨实验室中穿着水蓝色polo衫的清隽博士，抬眼望过来的那一刻真的仿若穿越了重重时光，与十多年前那个明媚的少年变得重合。曾经隐藏在心底的一点惊艳在四年以后被爱人一字一句地挖了出来，那是还未生根就被眼前人剖走的一点点隐秘心意。

之后苏沐橙甚至老魏都曾经调侃过，自己果然是喜欢这样的人，叶修也只是一笑而过。是啊，人嘛，谁不是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是，那一点已经烟消云散的心思怎么会被喻文州在四年后察觉？

看着叶修突然露出的不安与疑虑的神情，喻文州突然间在大脑中将之前种种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

还没有在一起时叶修看着自己露出的欣然眼神……

吴雪峰见到自己时那句“你就是喻文州吧，我一定没认错”……

韩文清看着自己时略带打量的神情……

莫教授见到自己时望着叶修释然的笑意……

以及，苏沐橙那句“看你和喻博士这样好，我哥也会很开心的……”

一字字，一句句，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神情，都像是霜刃初开的宝刀割在自己的心头，举步维艰，痛不欲生。

怪不得曾经摆在叶修书桌上的那张照片自己一看就会觉得眼熟，原来，那并不是像苏沐橙，而是像自己！或者说，是曾经年少的自己像极了照片里那个温和微笑着回眸的少年！心中压抑了一路的怀疑与忐忑在瞬间冲破理智，喻文州看着面前一时无言的叶修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种种怀疑果然是真的。

“叶修，是不是真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能不能明白地告诉我啊？”

听着一句句的疑问，叶修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拉着爱人的手都在微微发颤。许久后，叶修斟酌着说道，“文州，你相信我，你无论听到过什么或者是联想到了什么，都不要妄自菲薄。如果我说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你一定不相信，所以我也不想再用什么甜言蜜语去哄你。我只想让你相信我，我一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无论是十多年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你，我都是真心真意的。”

这么避重就轻的一段话显然没有让喻文州放宽心，反而把平时一向温和的人再次激怒，“叶修，什么叫你一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他那样的还是我这样的？还是，我们这样的？”

自相识以来喻文州给叶修的印象就是温和端方的样子，面对什么样不平的事情也会尽可能地做到宽和大度。今天这样可以称为偏激的急怒在一瞬间让叶修有点不适应，面对着爱人疾言厉色的逼问叶修突然有点无力地皱了皱眉，连抓着喻文州肩头的手都松了下来。

“文州，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说行不行？现在我们的状态都不太好，你也刚刚受过伤，还是不要太激动，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理一理好不好？”

喻文州听了叶修的话，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把叶修的话在自己心头来来回回地想，但整个心思依然仿佛钻在了牛角尖里无法转圜。

叶修帮忙倒了杯水送过来，放到喻文州的手里蹲下身劝道，“文州，先喝口水平静一下，你想知道什么，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喻文州接过水喝了一口，缓缓问道，“你和他在一起过的，对吗？”

叶修抓着喻文州的说点头道，“算是吧，不过也不好这么讲。那时候还年轻，二十来岁的两个人，对于爱情还不坚定，只是习惯了互相陪伴。当年我忤逆家里跑出去读书的时候不过15岁，心里揣着巨大的秘密都不知道该和谁讲。入校的时候阴差阳错下就遇到了沐秋。他是心理系的科班学生，仿佛天生就有一双慧眼。我们俩都是少年早慧，在一群二十多岁的人中间，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互相交好，然后交换心思，交换秘密。可以说是他用他的专业知识和包容理解的心让我真正面对自己，走出那段不太好的经历。我不知道那段感情该不该理解为爱情，但是我想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们说不定真的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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