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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叶教授认命地睡在沙发上一个人看着电视里上演的非洲角马之间的爱恨情仇，心里头不住地批判，现在这些纪录片拍得也太露骨了，连交配过程都大喇喇地呈现在4k高清电视机上，也不怕教唆坏青少年。

卧室的门紧紧地关着，一个半小时以前喻文州洗漱完依然是闷闷不乐地走了进去。两个人之间相识以来的第一场争吵好像耗尽了他长久的精力，草草吃了点东西后就洗漱去睡了。当然，能不能睡得着另当别论。

这一场争吵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不清不楚，叶修甚至到现在也不能确定爱人究竟消气了没有。但总的来说，虽然自己滚出来睡了沙发，人好歹是留下了，这样就好。想着第二天要带着喻文州去谈项目，顺便进行实验被试的筛选，之后一段时间内还要拖着喻文州来帮他搭兴欣的基础研究框架，嗯，机会还很多，总能把自己的男人哄回来的。

同样躺在卧室里的喻文州也在辗转反侧。冷静下来的人智商开始回暖，把一个晚上兵荒马乱的过程用心一回想，就觉得自己真是脑子热过头，又傻又矫情。两个平时都挺明白事理的人，不巧一个刚刚脑震荡过，一个刚刚喝过酒，愣是把明明好好说都能说明白的事情搞成这么一场乱局。

空调开到25度，被子蒙住了头。喻文州把叶修看着自己一字一句说过的话在心里头反复地回想，突然觉得今天这一番话带给自己的冲击甚至要大过正式在一起那一天他那一句隐晦的表白。喻文州回想着不久前，叶修半跪在自己面前，双眼深沉地说着，自己是他的奇迹，是照进他内心的光……

“这么想，我也不亏吧……”喻文州撑开被子小声呢喃着。四年的岁月在脑子里山呼海啸地掠过，自己的仰慕一点点积累成了爱慕，把习惯性的跟随变成了努力的追逐。时光流转到了今年的四月末，叶修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然后问可不可以叫他的名字，经年累月的情思一朝成真，那一瞬的狂喜瞬间蔓延全身，之后的一段恋爱日子到现在想来都过得让人面红耳赤……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了患得患失？喻文州的手抠着被子上的树叶图案一点点地想。大概就是那次他要让第一作者给自己吧……自己刚刚调整好心态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在未知的时候，自己强大的爱人已经把他的，连带着自己的前途都在不经意间被一一铺好了……强势得不可拒绝，无可辩驳……

思绪在回忆中翻来覆去地折腾，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被喻文州躺在床上，以研究个案的精神开始进行切割，把自己那点小心思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地分析。最终，叶修在漫天红霞白云山上的自述和今天那一番堪称剖心沥胆的表白重合，同样的深情，一样的小心，为的也不过是一份珍重的爱情。

忽然，放在床头的手机开始震动，喻文州在重重思虑中拿过手机一看，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噎到。电话接通后，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文州，睡了没？”

喻文州听着，翻了个身闷闷地说道，“本来睡着了，被你吵醒了……”

听着带了一丝怨念和不忿的话，叶修笑了笑说，“这样啊，那我道歉，我认错。但是我现在睡不着，你能不能陪我聊会儿？”

喻文州挪了挪身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回道，“这样，按照市场价，我这个级别的专职二级心理咨询师一个小时的咨询费大概是300到500，我不收你中间的助理费，你看你要聊多少钱的？”

这么明目张胆和自己调侃的喻文州叶修还真的少见，听着这句一本正经的话，叶修居然直接笑出了声，“好啊，今晚先聊一千块的好不好？”

“对不起，叶先生，我今天累了，聊不了那么多的……”喻文州说。

叶修听着调侃的心更甚，“没事，就当我充值了，今晚聊不完明晚接着来。对了，喻老师，你这儿办会员卡吗，VIP的那种，我要不先充个5000块，你看能不能送个3000的优惠券？”

喻文州听了笑了一声，又告诫自己要忍着，于是故作狠厉地问，“叶修，你当我是理发店的洗头小哥吗？你明天来做回头客我是不是还要给你洗个脸按个肩啊？”

“额，也不是不行……”感觉对面要暴走的时候，叶修适时示弱，“当然了，我更愿意帮你洗个脸按个肩……”

“……”

听着对面有点沉重的呼吸，叶修不死心地又加了一把火，“文州，你说我充值多少够资格去床上聊啊……”

喻文州哼了一声冷冷地说，“你先充个50万，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给你腾个地方。”

之后电话那端没有了回音，但喻文州却听到隔壁书房里一阵翻箱倒柜，心里不由得震惊，叶修不会一会儿真的扛着50万来敲门吧。还没等自己从这种囧得要死的脑洞中清醒过来，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喻文州在床上磨蹭了一下，还是没抗住叶修有可能扛着50万来敲门的景象，踢踢踏踏地下床去开门。门外的人显然也没有扛来什么大东西，但手上却拿了一个文件盒。叶修看着门开了，没有直接往里面走，而是打开手里的盒子，拉拉杂杂地拿出来一堆材料细细地数。

“文州，我刚刚点了一下，流动资金是没有50万的，但是你看啊，这里有一份中期投资单大概一个月后到期，还有几份长期投资的单是一年前买的，数额不太大。还有我的存折，三张工资卡，一份应用投资合同，资金应该也会很快到账……你要不折算一下够多少？我粗略算了一下，大概够我上三次床了……”

一份份单据被清清楚楚地摆了出来，喻文州一时间有点难以反应，这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剧情展开。不等自己想明白，叶修就从一堆文件中翻出来一张大红本子笑呵呵地放在他手里。

“喏，这个是我的不动产证，你看，70年的，上面还有之前的成交价格呢，折个半价交给你好不好？”

喻文州看着手里的大红本子，再看看一沓资料，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修见喻文州楞楞的不说话，也只能自己再次开口破冰，“文州，怎么样，这些条件够不够让我进去？”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道，“你这是打算收买我吗？我可是很坚定的，我拒绝行贿受贿的……”

“这怎么能叫收买呢？我这明明是上交财产啊你看不出来吗？”叶修一脸促狭地回答，“怎么样，你要不要接收一下？”

“叶修，你别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喻文州把手里的东西慌不迭地往外推，一时间觉得大红的本子热得烫手。

叶修借机把主动推过来的手抓住，认真问，“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喻文州，你愿意和我分享财产吗？”

喻文州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烧出来一把熊熊烈火。本来不过是一场互相的调侃，而叶修这个人实在是能抓着机会顺杆往上爬。不久前生的一场气还没来得及好好平复，叶修就开始步步紧逼，直接用真金白银人民币砸下来，砸地扎扎实实，砸地不遗余力。

看着叶修逐渐灼热的眼神，喻文州微微低头避开，终于低声磕磕绊绊地开始回答，“叶修，我暂时没这个打算，也……也还……现在谈分享，我觉得……我觉得我在占便宜。我不喜欢……我不想让自己占这个便宜……我们，我们再……不，是你再等等我……”

一番话说得零零碎碎，但叶修却也了个明明白白。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再进一步的叶修适时收回自己的坚定，牵着喻文州的手轻声说，“好，没关系，我们再等等……”不等喻文州一口长气舒完，抓着手不放的叶修往前稍微挪了一步笑着问道，“文州，你看我现在资金都到位了，是你不要的，那我有资格进去上床聊吗？”

本来兵荒马乱的脑子听到这句话以后瞬间清醒，喻文州直接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对着把话题拐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叶修摆了摆手说，“你见过哪个心理咨询师是收投资金和不动产的？请准备好可用的流动资金再来找我。事先说好，我这里不提供刷卡微信支付宝服务，网络转账不安全，现金我也搬不动，支票我怕跳票！”说完后直接关门上床，并不想管门外的人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那一晚上叶修在沙发上睡得很不安稳。电视机里无声地播着一群老外在亚马孙流域大冒险的经历，奇奇怪怪的生物被一个个放大，讲解，再告诉人们有多危险。叶修在恍惚跳动的屏幕投放中辗转反侧，久久地难以入眠。终于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但睡梦中恍恍惚惚的，都是已经久远到快要尘封的记忆。

马路上刺耳的刹车声，医院中白色床单上一滩滩的血迹，苏沐橙咬牙不落泪的脸，以及墓碑上冰冷刻板的字迹……之后便是暗无天日的昏沉……失去陪伴的人游离人世，旁观一个个事件，游刃不同的专业，嬉戏在一个又一个的人身边，然后辗转，然后分离……一个个连面孔都看不清的人在身边来来去去，最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漫长的黑暗和冰冷的自己。睡梦中冰冷的感觉一点点地从心头溢出，叶修拽了拽身上薄薄的被子，但依然能感到全身的透骨寒凉……

恍然中，一点温暖包围过来，带着丝丝缕缕的雪松香。睡梦中的叶修深深吸了一口，那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叶修竟然发现自己真的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中。沙发不算宽，大概也只有一米多一点。叶修稍稍侧头，感觉喻文州把自己抱得紧紧的，连双腿都圈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但他自己的小半个身子却已经基本腾空了。叶修在狭窄的地方艰难地侧了个身，把爱人往里面拽了拽，却直接把人给拽醒了。

“你不是让我睡沙发吗，自己怎么跑这里来了？”叶修低声笑着问。

喻文州一反常态，主动地吻了吻爱人的嘴角，带着迷迷糊糊的气声说道，“这不还是你睡沙发吗，我也没让你回去啊……”

叶修听后把人抱在怀里问，“那你呢，你怎么跑出来了？”

喻文州想了想说，“没什么，出来看看你，然后就上来了。别问了，好好睡，天亮了还要干活儿呢！我可要赶快做完实验发论文结题送审评职称，我接下来可忙了，你不要打扰我……”

“嗯……那你回去睡，这里多难受？”

“不，床上冷，我在你这里暖和暖和……别说话，睡觉！”

叶修看着挤过来的人很是无语，这么大点地方，两个男人怎么睡？G市大六月底的哪儿就冷了？你把空调关了不就暖和了？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的。爱人好不容易投怀送抱一次，叶教授当然是欣喜若狂，尽力往里面靠了靠把人往怀里拢。地方小没关系，挤一挤嘛，不行就把空调开低一点，大不了就滚到地毯上去，反正又不高，摔不坏人，叶教授如是想。

最后，就这么挤着两个人也都睡着了。叶修难得没有再做什么梦，喻文州半夜也没有翻身蹬腿打拳，就这么互相依着，也安安稳稳地纠缠着睡到了大天亮。

闹钟响起的时候，两人都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叶修看着埋头在自己胸前双手捂着眼睛哼哼着想赖床的人笑着说，“昨晚谁说自己可忙了，说自己要做实验发文章来着，今天就想赖床，啊，不，是赖沙发了？”

喻文州睁开迷蒙漂亮的一双桃花眼横了一记，哼了两声爬起来自顾自去洗漱。叶修看着一摇三晃走进卫生间的人直接笑出声。无论昨晚是因为什么，喻文州的行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当然，叶修一向也知道，喻文州通常半夜醒来是要喝杯水的。昨晚两个人的经历不是很愉快，自己也没能提前把水放到他的床头，如果半夜醒来，喻文州自然也需要爬起来穿过客厅才可以去餐厅倒水，那他说不定也会看到一个睡得不安稳的自己。

嗯，这样很好，我很满足了，叶修心里想。自己的爱人一直以来都是“自以为是”地小心翼翼着，但从来都不知道，在这场仿佛天赐的爱情中，卑微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自己。他的每一次主动与靠近都能让自己激动不已，就连对着自己露出嗔怪与撒娇的怒气都会让人欣喜万分。

叶修走进卫生间，从背后抱住那具清瘦的躯体，嘴唇附在耳边低声说，“亲爱的，早安吻不来一个吗？”

正在刷牙的人顿了一下，耳根微微一红，没好气地塞了一个牙杯过来，“刷牙刷牙，大早上的，也不觉得有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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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娃生病了，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