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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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结束以后我再次见到了金善旴，微卷的刘海因为舞台照明的高温潮湿地粘在额前，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表演的兴奋情绪在结束之后还没有消散。他热情地开口邀请我一起参加音乐社的聚餐，我摇了摇头，告诉金善旴那不是我应该参与的场合，让他和成员朋友们好好玩。然后痛快地转身，和以前一样，在结束学校一天的课程后通过熟悉的路线走向车站。

分手剧情如何展开？

撕心裂肺地争吵以后痛恨地指责对方头也不回说着分手最后不欢而散，还是进行一场最后的约会，“希望我们还是朋友。”贪恋保留或者虚伪客套。可能不用那么复杂，不过恋爱的开始和结束都还需要一些冲动。

[在忙吗？]

我给池昌民发送了可能会是我们之间最后几条的信息，这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没有]

[分手吧]

我将事先输入好的文字在得到回复的那一刻发送出去。

[？]

马上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来电，我按下了接听。

“在哪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像我们之间一次平常的对话，反而让我想起以前很少几次因为我犯错惹他生气的时候，没有起伏的语气，声调比日常说话要低一些。

“回家的路上。”

我看向窗外，玻璃上模糊的脸重叠在街景上，忽然响起公交车播报站点的音乐和简短的回答掺杂在一起。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

我的所有事情应该都即将与你无关了。

“你确定吗？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嗯。”

我甚至开始幻想分手后的场景。然后重复了之前的话。

“我想分手。”

“为什么？”

“……”

如果提出分手还需要找到双方认可的原因，关系大概是一时半会没有办法结束了。事先没有想好这些措辞，于是当他反问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池昌民也在对话那一头等着我的答案。我抬起头看向钟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叹息，从安静的裂缝中冒出。

“可以见面谈谈吗？”

池昌民无奈地开口问道，语气比刚刚温柔一些。

“不要。”

我想在我还足够冲动的时候尽快得到答案，硬着头皮拒绝了池昌民的要求。

当看到人们负面情绪逐渐累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一颗不断膨胀的气球旁边，它的里面装满了危险气体，随时爆炸。让我感到焦虑、恐慌。池昌民在交往初期察觉到以后很少在我面前表现出负面情绪和一些不妥举动。

但此时因为沉默而忐忑不安的我却发现自己被池昌民毫无征兆地挂断了电话。

我呆呆地看着熄屏的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握着手机的手心渗出一粒粒冷汗。窗外因为交通高峰期而堵塞的马路上鸣笛声不断，公交车司机的脸上出现扭曲的皱纹，路口的自行车和鲁莽的行人险些相撞，责骂声不止。透明的战争在空气里悄悄开始。

等到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磨磨蹭蹭地走在狭窄的小巷里，邻居门口幼小的树被大雪折断胳膊，光秃秃的，赤裸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又惊恐。我打开手机的灯光照在脚下的道路上，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想起刚才被挂断的电话，自己该如何再次开口。

到了家楼下，伸出手打算输入密码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我神经绷紧地捏着手中的背包迅速转过身，放大的瞳孔成为变焦镜头，然后聚焦在一个男人身上。

池昌民站在几步之外的石阶下。

“不进去吗？”

我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到我刚才轻微的颤抖。我睁大眼睛，因为背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就想到社会新闻中一些因为恋爱分手而伤害对方的案件报道。

“我只是来看看你。”

“因为担心。”

池昌民看着紧张僵硬的我空着手走上台阶，路灯重新照在他的脸上，我松了一口气，脑中的胡思乱想变成被浸湿的木头迅速沉入水中。

在池昌民靠近后重新转身打算开门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再次面向他。已经离我很近了，我看着他衣领最顶端的纽扣，隐隐握紧背后的拳头，手掌被指甲按压出一个个连绵的月牙。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再往前迈半步然后抬起头的话，我想到了接吻的距离。我压下心中想要逃离的念头，池昌民在这个时候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可以和我平视高度的台阶下。

“你要分手吗？”

他开口向我确认。

我的视线穿过他看向后面那堵围墙上的几根树枝，因为没有了树叶，一阵风吹过也像是静止一般。我的呼吸好像跟着停止了，像一颗停止成长的小树，可能要消亡在这个冬天，只是再晚一点的春暖花开时才会被察觉。

“是的。”

我站直身子鼓起勇气再次强调。

“我要分手。”

“不喜欢你了。”

“所以答应我吧。”

“……”

池昌民就那样面无表情地一直看着我。分手剧情通常不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场面，我以为对方会因为无法理解我冒失的行为而恼怒或者喋喋不休。

“对不起。”

我尝试掩饰自己开始加速的心跳慌张道歉后转身，抖着手输入密码甚至输错了一次。无法忍受背后让人感到焦灼的视线，在门拉开一条缝之后就低头钻了进去，丢下池昌民落荒而逃。

踏进玄关后我迅速关上了门。有些腿软地靠着墙，脱掉了鞋子以后倒在客厅门口的地板上。孤零零的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难过和后悔。

为什么要站在原地。

应该焦急或者伤心地站在家门口按响门铃，像一只无助或者乖戾的小狗。皱着眉头，甚至憎恨的，在转身的时候伸出手紧紧拉住我，警告不要这样莫名其妙地打算抛弃他自己。或者直接等在家里，不是知道大门的密码吗？若无其事地坐在客厅看电视，在沙发上假装睡着也好，然后在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抱住我，告诉我不要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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