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概要
-----正文-----
【封控第九天】
“这什么?”苏德接过那个巴掌大的小包裹,一脸怀疑地看着。
“送你的礼物啊。”柯立霜脱掉身上汗湿的衣服。才忙完一天的志愿者工作,他感觉今天比前几天轻松了点,大概是因为荒废好多天的体能恢复了些许的缘故。
苏德拿着包裹在耳边晃了晃:“没有直接送到咱们家……你是去外面买的?”
“都没解封我怎么出去。是送物资的时候别人家送我的啦!”柯立霜一脚踹在苏德的屁股上,“别磨叽了!赶紧给老子拆!”
“万一里面是炸弹呢?来路不明的东西也敢乱收。”
“是爷爷我自己包的,妈的!”柯立霜转动眼珠,“搞你还用做炸弹,我有那个必要吗?”
苏德笑了:“不许学我。”
“不,我就要学。扫个地……”柯立霜伸手指了指苏德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扫把,又指了指对方的胸口“……还要穿围裙,有那个必要吗?你当你是女仆啊?”
苏德赶紧解释道:“不是,是因为我刚做完饭,想着直接把地给扫了。”
“啧,真贤惠。”柯立霜最后甩掉内裤,光着脚进了浴室,“稍等噢,洗完澡就来吃饭。”
“嗯,不着急。”贤惠德继续扫地去了。
等柯立霜洗好出来,苏德已经拆完了包裹,无语道:“这么小的东西你拿那么大个盒子装,我用刀拆了半天才拆出来。”
“啊……”柯立霜用毛巾在湿漉漉的头发上一顿狂擦,“隔离服也没个口袋,我怕东西太小给它弄丢了。”
苏德伸手逗弄着柯立霜下面随他动作晃动着的小柯立霜:“多谢我大宝贝的体贴,这回我能睡好了。”
柯立霜送的东西是他在业主群里问邻居要的耳塞。思来想去,为了自己菊花的健康,他还是决定从另一个角度解决苏德的睡眠问题。
“嘿嘿。”柯立霜笑道,挥手打掉苏德的猪蹄子,“饿死了,你做了什么呀!”
经过几天的训练,苏德已经熟练地突破了自己用火的心理大关,端出来的饭菜也愈发的离谱起来。
“霜,来吃小炒肉啦!”
“宝贝儿,我做了红烧茄子和番茄日本豆腐煲。”
“小霜,晚上吃香煎鲫鱼,拔丝地瓜和蒜蓉开边虾!”
“霜霜啊,看我蒸的大包子!老香了艾玛!明天早上给你做重庆小面噢!”
这就是前几顿的情况。
柯立霜觉得再不让苏德收敛收敛,这男的过几天就得从厨房推一只烤全羊出来。
好在苏德今天做的东西还能算在正常范围之内。
“这是手撕柠檬鸡和土豆肥牛。”苏德伸手介绍着,“今天就做了两道菜,昨天做的都剩了,好浪费啊。”
“那剩菜呢?”柯立霜的筷子悬在半空。
苏德义正言辞:“在门口垃圾袋里。我们餐厅规定当天没吃完的东西一律丢掉。”
柯立霜心疼得直抽抽。昨天那虾好吃的不行,只可惜才吃一半他俩就吃不下了。他本来还想着让苏德热热今天接着吃……
能不能不在家实行那么严格的食品卫生策略啊我靠!柯立霜悲愤地腹诽着。
于是,这顿饭最后的结果,就变成干掉所有饭菜的柯立霜仰在沙发上揉肚子,一边盘算着直到隔离结束自己到底会胖几斤。
刷好碗筷的苏德擦着手向他走来:“那个,等会儿我……”
“我真的吃不下了……”柯立霜一脸生无可恋。
“啊?不是,不是吃的。”苏德眉毛一扬,“那就不等会儿,现在直接给你好了。”
他从沙发旁边捧了一个大箱子出来。
一看到这东西,柯立霜顿时一拍大腿:“哎哟,我都把这个给忘了,你买的什么呀?”
这个包就是他上午做志愿者时自己送回来的。当时他还好奇苏德买了什么,可是箱子上除了用笔写了个“805”外空无一字,他穿着防护服又不好敲门来问。
苏德一脸神秘:“你都送我礼物了,我当然要回你一个。”
“哇,这么好,还想着给我送礼物呢?”
柯立霜惊喜地找来裁纸刀。飞快划开两层包装后,他的笑容凝固了。
玉溪,中华,黄鹤楼,中南海,芙蓉王,Marlboro……
全是烟,还都是整条的。
“你想抽死我是不?”
柯立霜一道杀人的目光甩过去。苏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之前扔的时候没注意你抽的什么牌子,就全都要了。”
“这是重点吗!”柯立霜爆炸无语 ,“话说这什么网店啊这么牛逼,在这搞香烟大礼包呢?”
苏德无辜:“是我拜托朋友送过来的,不是买的。”
“行,算你厉害。”柯立霜抄起那条玉溪看了看,“还是玉溪硬大成呢。我平时也就抽抽煊赫门什么的……你这些我都抽不起。”
“啊,抱歉,是我不太懂。”
“道什么歉啊。”柯立霜把烟丢在一边,起身抱了抱苏德,“这些烟你退给朋友吧,其实我烟瘾没那么大,你看这些天没抽不也好好的。”
“你抽吧,不用顾及我。”苏德摸着他的头发说道。
“我不抽,正好趁着这次机会把烟戒了。”
“你抽吧,戒什么烟戒啊。你看那几根筷子头都让你咬成什么样了。”
“……”
“乖啊。”把柯立霜说没话的苏德胜利地笑着。
抱了一会儿,柯立霜拧了拧苏德背上的肌肉:“要我抽也行。你得告诉我你为啥那么讨厌烟,不然我抽着也会觉得心神不宁的。”
他能感觉到苏德混身一僵。沉默了几秒后,苏德才慢慢开口:“我妈妈……是因我爸乱丢烟头着火才没的……”
柯立霜张嘴吸了口凉气。虽然他之前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直接听苏德说出来依旧是震撼的。
——
【五年前,秋天】
“别抽了!”苏德瞪着卧室窗边抽烟的中年男人,“你不是说戒了吗?为什么又抽上了?”
苏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愁,所以才不得不抽。”
“要愁你就自己抽行不?别带上我和我妈!”苏德嚷嚷道,指向身后的手微微颤抖,“我妈的病不就是吸多了二手烟才得的,医生的话你听不懂是吗?”
躺在床上的瘦弱女人一脸忧愁:“别说了儿子,你爸他心里烦,就让他抽吧。”
“妈你还替我爸说话。”苏德用手气冲冲扇开飘到他面前的烟气,怒目看向苏父,“愁就去解决问题就好了,在这闷着抽烟有什么用?”
“哼,解决问题就好了?”苏父冷哼了一声,“要是所有事情都像你说得这么简单我还能在这抽烟么?”
“不就是王叔走了嘛,大不了再聘一个厨师啊!”
“小屁崽子懂什么?”苏父不屑道,将抽了一半的烟戳进早已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王彪带走的是他自己吗?他带走的是咱家的根本!那几个招牌菜就只有他会做,没有招牌菜,咱家咋留住老食客?”
“他走还不是因为你,”苏德怒道,“人家给咱们家干那么多年,长点工资怎么了?就为了那点钱至于和他吵起来吗?”
“哟,吞金兽在这跟我讲理论来了?”苏父阴阳怪气道,“要是你毕业后能稍微往家捞几个子儿,我也不至于跟人家斤斤计较不是?”
苏德冷着脸:“是,这两年我做音乐没太赚到什么钱。但是我写的歌很快就要……”
“写个屁的歌啊小兔崽子!写歌能吃饭吗!”苏父爆发了,“你本科专业全丢掉我也忍你了。让你回家学做西餐你不学,非去搞什么狗屎音乐!搞那不务正业的有几个好东西?行,现在王彪的手艺没学到,人也跑了,咱家全都要去喝西北风啊!你拿头接着做你的音乐啊!”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苏德铁青着脸:“我搞音乐也没用家里钱,怎么就算我头上了?我自力更生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有错吗?就因为我没怎么往家拿钱,就能把你经营失败的错赖到我头上?”
苏父指着他的鼻子,满脸凶相:“王八犊子!谁他妈让你顶嘴的!正好今天说到这了,告诉我你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租的车库在哪,老子现在就去把那些狗屎玩意给砸了!让你他妈的还玩音乐?”
苏德被气到满脸通红,想骂脏话却说不出口。他身后的苏母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别说了老苏……咳咳咳……”
苏德听到声音,赶忙回身去扶她:“妈!妈你先躺好,陈医生说你术后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咳咳……”苏母掩嘴,眼皮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看向怒目圆睁的苏父,“你俩都别吵了,办法总归是有的。小德也是,你也是……都消消气行吗……”
“这兔崽子变成这样就都是你惯的我告诉你!”苏父哼道。
“我妈啥时候惯我了!”
“行了行了……小德……”苏母劝阻道,“你先出去……咳咳……冷静一会吧……我和你爸再商量商量……”
“行,那我就出去转转。”不忍让母亲再多难受的苏德同意了,“等会我买大米粥回来,你不用吃我爸做的。”
不等苏父再发火,他披上衣服就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但苏德没想到,这竟是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从窗子里窜出去的火苗。
温热的白粥洒了一地。
手术室外悲恸的哭泣。
冰冷的死亡通知书。
事故排除他杀,系因烟头意外落在地毯上,引燃旁边窗帘引起的。
——
柯立霜用力抱紧苏德,努力在用自己的身体贴近这个浑身颤抖着的男人。
讲完一切的苏德红着眼圈,声音嘶哑:“当初我恨足了我爸,我一直认为他是杀我妈的凶手,哪怕事故调查说和他没关系,哪怕他也因为吸了烟气进icu住了几天……但我就是不能原谅他!如果不是他抽烟,我妈又怎么会得上肺癌?又怎么会有那场火灾?她又怎么会没有力气爬起来逃掉?”
“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柯立霜难过道。
苏德在柯立霜肩上擦掉眼泪:“你知道吗……当初我还在外面时收到一条信息,是我妈发来的。她说……她说……要我原谅我爸,说我爸不是故意发火的,只是因为气不顺……她还让我好好做音乐,她一辈子都支持我……她说我是她的骄傲,她会等着我把自己写的歌弹给她听,因为她还没有听过……”
“我真想知道……当火苗凑近的时候……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把这条信息……发出去……”
讲到这里,苏德彻底失声痛哭起来。同样默默流着泪的柯立霜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断拍着苏德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小孩子一样。
就这么温暖地抱了一会儿,苏德抽噎了两下,松开柯立霜,牢牢盯着他微肿的眼睛:“后来没过多久我爸也去世了。当时我本想把这店关掉算了,但是我舍不得,毕竟这店有我妈的一半心血在里面,我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把它给丢掉……所以我换了我爸取的店名,改了我爸设计的菜单。又因为刚接手,怕顾客多了自己忙不过来,就把菜品价格提高……”
“后面的事我知道。”柯立霜长喘一口气,“还好店留下来了。”
“嗯,”苏德点点头,抹了下眼睛,“silver cat就是为了纪念我妈的,她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猫了,生病以后一直跟我说病好了要养一只猫。”
“对……不起……”
柯立霜的小声嗫嚅苏德没听清。
“对不起……我不该乱骂的……”
虽然依旧像是蚊子叫,苏德这会儿听清了,红着眼圈挤出一个微笑:“反正当时你什么也不知道,而且是我丢你烟在先的。”
“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行啦行啦!”苏德伸手一顿乱揉他的头发,“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内疚,确实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一直觉得前几天错的是我自己,住在你家还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我很感谢你还能原谅我……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在这特别憋屈,特别烦躁。”
“我知道,幽居病,我查了。”柯立霜抿嘴道,“闷在我家这种不熟悉的环境,时间久了你肯定不舒服,换做我也一样。只能说你太不幸了,哪有约炮隔离到别人家的,好好笑。”
“不幸吗?我不觉得。”
苏德又一次把柯立霜拥进怀里。
他觉得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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