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晓,总有人是黎明前的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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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大,把窗外的木槿打得七零八落。
唐安信撑了伞去院里。他手里捏着近日不离身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拢起花瓣。
汝鹤急急忙忙赶来,喊道:“公子!”
花瓣被打到地上就沾了泥。
唐安信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把伞搭到花枝上,自己带着一包花瓣回到檐下。
“我幼时顽劣,父亲常年念叨我不如大哥,希望能激起我的上进之心可是我毫无感触,总想着,大哥就是大哥。”唐安信看着外面,说:“有一天下雨,就是这样的秋天。我闹着要兄长带我出去玩,因为手里刚从祖母那里得了银子,就想着花掉它。”
汝鹤在旁边默默站着。
“可是出了门没多久,就看到胡同角蜷了位老乞儿,他目盲年迈,就那么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我看着他就在想,他好可怜啊。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汝鹤想了想,答道:“把自己的银子分给他。”
“真好。”唐安信笑了笑,接着说:“我也分了。”
“可是隔日就听说有人被打死了,我急匆匆过去一看,真的是那名老乞儿。眼下青紫,还咳了血,就那么睁着眼看着胡同外,好像在看外面的光。”
唐安信自嘲一笑。
“我被吓得大病一场,还累大哥挨了罚。”
唐安信一生顺遂,当他那年大病初愈后,他就懵懵懂懂,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在求知和悔疚里淬炼了自己,跌跌撞撞地在弥补那点不懂事。
世间那么多苦难,一定有一味叫做不合时宜。幼时的唐安信不合时宜地赠出了银钱,年迈的老人不合时宜地收下了那点孩童的温柔。
错不在他们,在抢劫的盗贼,在混乱的时局,在食不果腹的悲哀。
唐安信看着汝鹤:“从那以后,我总会避免那些可以避免的不合时宜。”
汝鹤最近情绪很是不高,他争不过小四,有没有身契,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尴尬地位。这会唐安信说起时宜,他就总想起自己。
“公子……”
“你出身堂堂正正,这是很好的开端。”唐安信看着他:“很多人求而不得。小四自幼与我一同长大,有些他的事你做不到,可是……”
“可是有些事属下定比四哥做的好!”汝鹤目光如炬。
唐安信很有些做先生的天赋,就好比现在,他似乎极擅长宽宥少年人的情绪。
若是那天安定了,我就辞官去教书。唐安信默默道。
长夜将晓,总有人是黎明前的碎星。
***
宋承平和唐奉澄在雨中偶遇,一人骑马一人步行。
宋承平行礼。
“邵安啊。”唐奉澄不知道刚从什么寺出来,一身的香火味儿,眼下青黑,不知道是几夜没睡。
他兴冲冲对宋承平说:“走!你老师不在,师叔请你喝酒!”
凑近了,宋承平才闻到唐奉澄身上全是酒味。
他不想喝酒,但是
两人在一家小茶馆站定。
意料之外的故地重游,宋承平露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唐安信承认做他的老师后,两人的第一次交谈就在这里。
“哦,你不是温莘。”唐奉澄不知道多少夜没睡,又灌了多少黄汤,才成了这样一副脑子里全是浆糊的样子。
唐奉澄脑子不甚清醒,但是脚下却很稳。
他一进门就直奔当口,堵着老板不让人家走。
宋承平正要拦,却见唐奉澄掏出了一把银瓜子。
宋承平:“???”
“掌柜的。”唐奉澄面色有些发红:“你把、把香方卖我好不好。”
掌柜的年纪很大,身量矮小,蓦然接了一把银瓜子,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义之财不可取’的自我催眠中。
宋承平叹气,他在唐奉澄身边蹲下,问他:“师叔要什么香方?学生给您做?”
掌柜的见宋承平是个清醒的,忙把银瓜子塞给他,有点委屈:“真要买的话,一颗就够了。”
唐奉澄不知道被哪个字戳住了,喃喃道:“温莘想了好久的……”
宋承平笑不出来了。
他颇急促地找到唐奉澄的钱袋,把银瓜子一个不拉的装回去,又站了起来。
“您别介意。”宋承平弓着身子,给掌柜的递了一块碎银:“什么香方?我买就好。”
掌柜的颇难启齿:“客人啊,我这小店可不止是买茶水,还有薄酒和成香,要说香方,那可不少啊。”
宋承平:“……”
掌柜的依旧很委屈:“您也不知道具体是那个……”
“那就,都收了?”宋承平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重量,说:“我出来没带多少钱财,我给您打个条子,您拿着条子去一趟町石大道找宋御史家宋承平,可好?”
他想了想,觉得不够诚恳,又补了一句:“麻烦您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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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莘:???哪个败家子?
今天的没啦,大家早点睡,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