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幸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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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最近气氛肃穆地很,本就天冷,御花园的池子里出了人命。
本来在皇宫这种地方没几个人不少见,但是偏偏让李靖琪撞见了。
那日天气少见的好,是化雪的时候,常绿的草木粘带着水。李靖琪穿的厚,远远看见了有人在争执,正要去过问,却发现其中一人落了水。另外一人估摸是见了人,跑得飞快,不过几个眨眼就遁入了别处。
侍卫动作也快,几个人下水捞人,另有一波就去追逃跑的那厮。
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这么短的时间,饶是天寒地冻也没道理,还是刘策温机灵,先发现了这人藏在厚厚衣服下的勒痕。
刘策温掰正了这人的脸。
他心下几转,惊骇了一瞬又迅速压下来,走到站在中间传话的风之旁边:“你去回禀陛下,就说这人是福安。”
风之走的时候用拂尘掸了几下空气——这是规矩,万般不干净的事都不能近皇帝的身,他们这些做近侍的更要注意。
李靖琪垂眼思量了半晌。
福字辈是奚敛云赐下来给他的,都是挑的伶俐的,太妃走后李靖琪只留了福如和福安两个,其他都赦了回乡。牵机一案事发,福如还有机会在他面前晃一遭,福安却是根本没见着。
如今死相这般凄惨,倒有些专门让他看见的意思。
太奇怪了。
四下跪了一地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触皇帝的霉头。
九月份大局初定,李靖琪凭着雷霆手段和荣王的帮助摁死了冯凭,顺路给了傅家一击重创,这是一箭双雕。可是太急了的弊端也很明显,朝中多处无人可用——他不舍得把既有的开篇草草合上,又放不下心用冯凭的旧部。
锦衣卫的权力空前大了起来,箭头直指神策军,吴阳晖已经在府休息好多日了。
偏偏就在这时,负责采买的人又出幺蛾子。这人在每次采买时,都会从固定的几处购入,这本无可厚非,但是偏偏虚高物价牟取暴利。单就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鸡子而言,坊间市价三文,报上却足足有五十余文。
李靖琪亲自入了坊间探看,确凿之后直接命人严查,沾了牵扯的都入了昭狱,这辈子怕是再难见天日了。
“跪着做什么?”李靖琪这会语气倒是如常:“卓京带人查吧。”
卓京六月间出的外职,才回来没多久,看着比刘策温还要得势些,这等事情从来都是经他的手。
到了内书房,李靖琪屏退左右,只留了刘策温:“策温,你有才能,我如今要你办一件事,凶险非常,你肯是不肯?”
刘策温磕头下跪:“臣得君之名,食君之禄,不敢推辞。”
“你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李靖琪接着说:“唐安信那日呈上书信一封,本是中上之策,可是我等不了。”
“八大库是重中之重,如果不是东丰府水祸牵扯出来,还要被隐瞒多久?等到东夷西戎打过来再束手无策吗?”
刘策温身子俯得更低。
“今日福安之死给了朕一个提醒,卧榻之侧尚有猛虎酣睡——策温,贪腐之事只要朕在,就绝无复燃之时。但是这些大族不一样,他们才是百足之虫,暗影重重,我猜不到究竟是谁成了硕鼠,他在食朕的新血,他在食百姓的心血!”
“朕要你隐姓埋名,彻查丰济知府。”
刘策温恭敬跪直,脊背就好像‘正大光明’的牌匾,朗声道:“臣领命!”
刘策温出门的时候,默默打量了风之一会,把他看的心底发毛。
福如的背叛是李靖琪心上的刺,他陡遭背叛,难免心力交瘁。后来提上来的风之万般不如福如,但胜在听话谨慎,诸事都要揣摩李靖琪的意思之后再做。
不知幸也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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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与喧嚣四起,坊间铁器的温度不断攀升,几个工人汗流浃背的。
宋承平解了外衫,任由贺津接过。这里和外面似乎是两个世界,外间呵出的都是白雾,内里却甚至让人热出了汗。
滕渊文身形修长,肤色却黑,是常年走南闯北的结果。这人致力于能工巧匠,却是个不会说话的,常有把人吓哭的光辉事例。
他正要说话,却见对面的人默了半响,那俊朗的青年人画了个特殊的符号,三处放尖,唯独中心是个圆。鸦青色的袍袖从半空掠过,扑灭了恍不存在的火星,袖子上金线一闪——那是深山无人打扰的静谧,也是草原了无人迹的安详。
铁矿。
滕渊文没意识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良久,他压低了声音:“当真?”
宋承平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卷轴递给滕渊文:“当真。”
“我遍访古籍,年少游学时就绝对此地形势有异,后来被一岔就忘了,之前才想起来。也是巧,有樵夫进得深山,此地才大白于天下。”
“我低看你了。”滕渊文低低地笑了一声:“你是有能的,只要你能保证这批东西入得了工部,以后你的决定我会考量三分。”
“多谢。”
江子安外出游历本是要去东丰,宋承平拜托良久,才应允从并州绕路。
他最初的信就在说这件事。
他在并州呆了些时日,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有人在采挖这方矿。几经波折才凑出来事实,传信的人耽误了好些时日才送到京,先机已经没了。
信到的时候已经染上了水渍,宋承平研究了半天才确定了具体的,只是局势几变,给风都染上了几分苍茫的急色。
宋承平懊恼了良久,专门去找了程乐山,出了点血才算搭起大一些的传讯网,只是小一点的州府都没了用。
唐安契也是借了这道东风才传的信。
这道网太是时候了,风筝不能传太远,信鸽又局限太大——变数太多了。
宋承平和滕渊文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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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古为晋国旧地,汉武帝时设并州刺史郡,唐朝武则天为后时列为太原府,此后建制断断续续,到明朝时期才算稳定,隶属山西承宣布政使司,也就是山西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