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怕的向来不是老去,而是这辈子我还没爱够你,就要和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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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宥觉得他要喝吐了。
他从电梯里出来,几乎快要找不着北。白的啤的混喝,他确实遭不住。
秘书怕他出问题,心惊胆战的,酒局刚开始没过多久,她就已经给薛愈发了消息过去打报告。
等这局完事,薛愈已经把车停在车库了。
“薛总?薛总您慢点……”
秘书把人扶下去,恰好跟已经等候多时的薛愈碰了个照面。
他脸色不太好看,这让小秘书有些手足无措,这也不能怪她,她也想快点拉着老板走,可是老板真的劝不动。
薛宥不让人上去,非要等最后结束才肯走,说是什么一定要陪大家到最后,不能让大家扫兴……
“人给我就好,你辛苦了,早点回去吧。”薛愈把喝的烂醉的人从秘书手上接过来,脸色稍有好转。
“好,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还是能不费力的把人稳稳抱起来,薛愈娴熟地躲了摄像头绕过去,拉开车门,准备带人回家。
喝醉的薛宥有些不省人事,老老实实巴着他哥脖子,由着他哥随意摆弄。
这一晚上他都在麻痹自己。
梦做得太虚幻,可又太真实,薛宥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不熟悉又完全熟悉的地方。
街上车水马龙,红日当头却感受不到暖意,因为现在是冬天。
他站在斑马线的最中央,可是所有行人却都能与他擦肩而过。
身上还穿着那件已经洒上香槟的灰色西装,薛宥有些迷茫。
这里是他熟悉的城市,但又不是现在的城市。
确切的来说,这好像是几年前的城市。
不,应该是十几年前。
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很熟悉的人。
少年穿着羽绒服,还很稚嫩的脸,身高也没窜起来。
不是十六岁的薛宥又是谁?
三十二岁的薛宥:?
这什么意思?他穿了?
他心跳骤然空了一拍,下意识转过头,穿过拥挤的人潮涌动去找薛愈,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
但他在与十六岁的自己擦肩而过时,肩膀相撞,两个人都疼得一龇牙。
“嘶——怎么回事?”
十六岁的薛宥也看不到他,但确实撞疼了,四下回头去看,但找不到目标。
薛宥懵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会见到十六岁的自己,并且他们能相撞,但另一个看不到他。
难不成他把自己喝死了?
不是吧?卧槽。
可是他有明显痛感啊,而且,而且这里的一切都特别真实。
他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十六岁的自己走,并努力回想这是哪一天,他来干什么。
……要回薛愈的大平层了。
很好,依旧想不起来。
十六年,太长了,他确实很难再记起什么来。
他只是记得,这一年二十四岁的薛愈真的很疼他,他说一薛愈都不说二,基本上属于要什么给什么的状态。
他大概也就是这么被惯着,惯得越陷越深。
二十四岁的薛愈像颗夜明珠,那么多人站在那里,姿色各异,却独独属他最亮眼。
十六岁的薛宥本来漫无目的,一双眼睛黯淡无光,但在看到他后就有了色彩。
“……”
薛宥迄今还是很想知道,他哥到底是怎么把他接住的。
十六岁的他真的好黏人,还没有什么依仗傍身,有的只是一个说疼他一辈子的哥哥,他深信不疑。
“你去哪儿了?身上怎么有股酒味?”薛愈突然靠近,揽过他低头贴着脖子闻。
三十二岁的薛宥有点麻。
他看着曾经的自己借势钻进薛愈怀里,故意赖在薛愈怀里不出来,故意崴脚、故意挤出两滴眼泪、故意在薛愈耳朵边上叫哥哥。
这点小伎俩,薛愈要是都看不出来那他娱乐圈白玩儿。
可他还是很纵容,没有苛责,没有训斥,甚至没有什么要把人扯出来的动作,反倒是把人不动声色搂紧了一些,往怀里带了带。
怎么看都只是个自不量力的小孩儿罢了。
但是薛愈就乐意这么宠着他。
……为什么。他有些疑惑。
薛宥自己回过头看,可能自己都没办法忍受自己,但是他哥可以。
他就这么站在两个人身后,静静看,静静听,静静回忆,就这样措不及防与人看了个对眼。
他眨眼的那一刹,有些恍惚。他看到薛愈看向他,眼中情绪看不真切,但他觉得大概是茫然。
在薛愈眼中,他现在大概只是一个透明的景色吧。
他走上前,不敢靠的太近,只是离得近了一些而已,他想看看二十四岁的薛愈。看看自己曾经没能好好理解的他。
薛愈有些愣,但是始终没有什么表象,还是怀里的人拽拽他袖口,问他怎么了。
他迷茫地摇头,说没事,带着人继续走。
薛宥跟着他俩一起回的家。
他看着薛愈进厨房,问十六岁的薛宥想吃什么,被十六岁的薛宥抱住了腰,黏在怀里说吃不下去,想要哥哥陪。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那也难怪他会想他。
说不上来,反正看他们腻腻歪歪的,似乎又不错。但是他真的觉得十六的自己像个小废物。
就是说,哪有人倒个热水还能往外漏的?
薛宥看着桌上的剧本,犹豫都没犹豫,条件反射地过去徒手打掉他的杯子,迫使他不要再倒。
与此同时,他明显听到薛愈喊了一声什么。
但是他没听清,因为玻璃杯砸到地上碎了。
他手也烫伤了。
倒吸气的时候薛宥真的很想骂人,但还是忍了,骂他他也听不见。
他红着眼睛甩甩手,看着薛愈皱着眉走过来,明明知道不是走向自己,可他还是愣了好半天。
“手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
“我没事哥哥……”
我有事。
薛宥狠狠白了自己一眼。
他左手被烫伤了,虎口的地方红了一大片,要是不处理肯定要起水泡。但是谁会在意呢?现在又没人看得见他。
晚饭的时候他坐在薛愈旁边撑着头看他,他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不是瞎操心,这么好的人,确实不应该轻易爱上一个小拖油瓶。
薛愈真的很好。
年轻也是真的好。
晚上九点半,十六岁的自己已经休息了,他这个时间,估计还在看文件或者文档。
薛宥站在落地窗前,有些怀念。
“宥宥?”
他正在看风景,薛愈突如其来的一声他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十六岁的自己起来了吧。
可是薛愈又叫了一声;“宥宥。”
他惊愕地转身,看到二十四岁的薛愈站在他面前。
“你……”他有些说不出话。
薛愈帮他说:“我都看你一天了,你是我的宥宥,对吧?”
一天……
敢情他哥演了他一天。
薛宥点头,不敢直视他。他没想到薛愈能看到他,那他所有狼狈岂不是都被薛愈看到了。
薛愈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此时此刻,看着薛宥额角的一根白发,有些语塞。
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可感觉却是再也不同了,没有太多生气,很疲惫,很憔悴。
他伸出手想碰一下薛宥,掌心虚掩在头顶才发现,他根本不敢。
他看了薛宥一整天,也装了一整天看不见他。他看着这个不寻常的弟弟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困到睁不开眼睛。
西装牌子很名贵,而且是定制,可惜上面洒了香槟。
薛愈笑了,看着他轻声问:“这是多少年后啊?”
薛宥始终不敢直视他,却还是乖乖回答了问题:“大概——十六年。”
十六年,很长,可也不过就是眨眼间。
“长大了…”薛愈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但事实就在眼前,他轻轻伸手把人拉过来:“十六年后我不在你身边吗?怎么能轻易放你长大。”
他半调侃,眼睛里有东西一闪一闪。
薛宥很害怕被他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一直低着头,自然也看不到他:“你一直在我身边,是我选择了离开象牙塔。”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
可薛愈已经抓到了尾巴:“十六年后我们的关系还好吗?”
他一下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害怕了,他不敢告诉薛愈十六年后他们在一起,他怕现在的薛愈真的只是拿他当弟弟。
“还好。”他只能这么说。
那双手轻轻捧在他脸上,薛愈觉得十六年后的自己大概是个混蛋:“……能抬头让我看看吗宝贝?”
他在薛愈话落时掉眼泪,那颗眼泪被接到了掌心里。薛宥摇头,小声哽咽着说别看。
他就这么被拉进怀里,有了一个把头埋下去的机会。
“酒喝了不少吧?头疼吗?”薛愈的手在脑后扣着,声音也温柔,一下敲到了他心里。
薛宥点头,他真的不喜欢喝酒。
“手疼不疼?怎么就这么去接热水杯?”
只有薛愈还能有耐心地哄他,把他继续当块宝似的疼。
他真的就是在每次这样温柔的问话里沦陷的,并且毫无例外,屡战屡败。
“你的剧本还在桌上。”
“那些连你一半都比不上,接它做什么?”
薛愈搂着他,听不到哭声,只有肩上的湿润让他明白薛宥真的情绪不好。
“对不起宝宝…哥哥没有烫伤膏…”
薛宥觉得自己是酒精上头了,不然怎么会哭得这么惨,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可是我手好疼。”
“那怎么办?十六年后的我怎么才能把你哄好?”
他愣了一下,刚想说亲一口就反应过来这是套他话。
薛宥有点生气,随口诌了个回答,故作委屈:“你都不哄,由着我哭累了就算了。”
薛愈一口否决:“那不可能,我最见不得你哭。”
其实虎口的伤早就麻木了,但是被哄的时候真的会委屈。
“吵架了?”薛愈开始猜。
“嗯。”猜挺准。
“有问题、出了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好好说,说开了让我明白,别一个人委屈。”他笑着哄:“再说了,你撒个娇,就算真是你错了,我还能不道歉吗?”
薛宥眨眨眼,问出了自己很想问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么好,除了我是你弟弟以外。”
“这需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
薛愈笑了,他把薛宥从怀里拉出来,牵着薛宥烫伤的那只手看了看,最后在他烫伤的虎口处吻了一下。
“因为我一直都很爱你,无论以什么身份。”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很爱你。
舍不得你受委屈,舍不得你难受,你撒个娇,那最先认错的可以永远是我。从来不怕把你宠坏,我只怕你觉得我不够爱你。
……
“慢点,别磕着。”
薛宥再睁开眼,这一切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地方。
他哥架着他去床上,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憋不住眼泪哭着搂上去:“哥哥…”
薛愈被他扑了个踉跄,毫无防备,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床上。
他把薛愈搂得好紧,紧到恨不得能融进骨血,他真的遭不住什么吵架冷战,他只想他们往后的几十年里,每一天都相爱不会分开。
“我错了,我是不应该用这种方式阻止你,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哭得好委屈,也好伤心。薛愈抱着他,一遍遍说着我就在这,我哪也不去。
“我没办法想象我失去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我们两个也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没有想伤害你,更不是算计你。”
薛愈被他说的无奈,又是一次一次说着没关系,我们会在一起很长时间,不要害怕。
“别害怕宥宥,我答应你会爱够你一百年,少一天都不算数。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食言过?”
这样才算是勉勉强强把人哄住。
薛宥完全示弱,不再把平时刺人的锋芒露出来,只让出柔软的肚皮任其揉捏。
左手虎口处冒出来的小痣,背后是无法言喻的温柔缱绻。
他们都不是那么年轻了。
可他怕的向来不是老去,而是这辈子我还没爱够你,就要和你分离。
我们必然要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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