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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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越孤鸣坐在飞机上，俏如来的人偶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本应是十分惬意的度假，却因为飞渊传来的消息让他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他曾问过飞渊，怎样的情况会让一个人在历史上凭空消失，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而飞渊的答案虽然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逆天改命之人，违反天道，打破秩序，却也被立身之地抛弃。他魂飞魄散，本应消失于天地间，却因为机缘巧合保留一缕残魂。而苍越孤鸣身边铜镜和佛珠是他以精血蕴养过的灵物，各自留下他残存的灵识，才会让他在接触之时恢复部分记忆。

“找到墨狂他的记忆说不定就会恢复了，只要记得自己是如何死去，便有对应的往生之法。”

苍越孤鸣要回家中等默苍离的消息，就算是日夜堵在门口，他也要找到默苍离当面问个清楚。俏如来却要回到他们相遇的地方去，说那里或许有他想要的线索。

左右也是碰运气，苍越孤鸣自然依着俏如来的意思订了机票。

周转一路，车子驶入小镇之时，苍越孤鸣注意到小道边一块树立的山石，刻着有些斑驳的几个字。

——九龙镇。

他并没有在意过这个镇子叫什么名字，买下这块地之后，不管叫什么，通通都会改成自家的名号，之前的都不重要。

他的身边没有跟着开发商，也没有入住孤鸣家投资的酒店，在当地随意找了个民居住下。他先将人偶安置在椅子上，才出门去向村民打探。他上一次来时，身边跟着许多人，他知道这里许多人抵触，刻意极少露面，如今却正好行了方便。

他装作写游记的作者，要向村民打听些小镇的传说，他年轻又俊朗，很容易招老人家的喜欢，他坐在围成一桌打牌的阿婆身边，手上搭着笔记本，向老人搭话。

“不知道是哪个听说了我们这里是龙脉，非要来这里动土，听说还要在山里盖楼房，哎哟，真是不知死。”

“怎么，这山里不能盖房子吗？”

“当然不能的，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就那些外人不晓得。”

“为什么啊，这山也不见松动，哪里就不能盖房子。”

“在里面动土，龙神会发怒。龙神一发怒，是要山崩地震，只有佛祖才能救我们了。”

苍越孤鸣听着觉得好笑，即使有俏如来这样的先例，他仍是不相信山里住着龙神这样的传言。

“你不信哦，不怕和你讲，这座山，不是谁都能进的。”阿婆见苍越孤鸣的脸上仍是写着不信，索性拉开话匣子和他说了起来。

这一讲，便是到了天黑，左邻右舍开始呼喊在外玩耍的孩童回家吃饭，牌桌也散了场。苍越孤鸣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合上本子回到了房间。

那座山里，住着龙神，龙神每三百年醒来一次，必定地动山摇，风云变色，甚至会引动天地异象，殃云汇聚。而在风水中，这座山又是古龙脉发源之地，在高耸的山峰便是龙牙，若是在其上动土，便会激怒龙神，在龙牙处居住，更是大凶，所以这座山从来不会有人想要迁居，连猎户都极少逗留过夜。

苍越孤鸣将听到的故事做了个总结，讲给俏如来听。

“传言虽然无稽，但当地人几百年都不曾打破这个规矩，想来是有些道理，这座山确实有些古怪。”苍越孤鸣想起他们遇见的时候。“我那时进山，正午时候，竟然起了大雾，电话也无法接通，还多亏了你带我出来。”

俏如来微微垂着眼，似回忆，似思索，认真的模样让苍越孤鸣停下话音，安静的看着他。

“你知道原因，对吗？”

“是。”

“与你有关？”

“是。”

“当初你说不能离开我太远的说辞，也是骗我的吗？”

俏如来这次不说话了，他的沉默让苍越孤鸣愈发不安，他的一颗心，空落落的无处安放，时时刻刻都在担忧醒来一切为黄粱。他全心全意的，只想着俏如来能无忧无虑地站到阳光下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哪怕那时他霜发鬓白，拄杖摇齿。

“为什么呢？”苍越孤鸣看着他，俏如来无法再掩藏自己的情绪，索性将双眼一闭，隔绝了苍越孤鸣的视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只是想跟着我？”

“别说了……”

“你明明还记得我，却不肯说，也不肯让我知道，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

“对不起。”

“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苍越孤鸣勾住他的手指，将佛珠小心地取出来，一点一点缠在人偶的手臂上。珠子对于人偶来说还是稍大了些，在小臂上绕了好几圈，才搭在手掌中。苍越孤鸣又把镜子给人偶抱好，仔细看了看后用手指碰了碰人偶的脸。

“你害羞了。”

“什，什么？”

“会脸红哎。”

“怎么可能！”

苍越孤鸣干脆抱着人偶往床上一躺，勾着他小小的手指，方才的沉闷好像被这样几句嬉闹驱散，俏如来依旧安静地看着他，苍越孤鸣闭上眼，感受这片刻的宁静。

其实这样也很好，他能够陪在俏如来的身边便足够，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苍越孤鸣抬起手，小臂挡在眼前，遮住了头顶的灯光。

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

苍越孤鸣起身问了一句，门外是民居老板的大嗓门，说有人给他送了份东西。

将信将疑地开门接过，苍越孤鸣拿着手中牛皮纸包起来的盒子，颠了一颠。这分量着实不轻，他也想不到会是什么，索性拿过桌上的水果刀拆开了包装。

“这是……”

“是墨狂的断剑。”俏如来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早就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一般。“拿给我看看。”

苍越孤鸣依言将盒子放在俏如来面前，人偶的双眼依旧垂着，看不出悲喜，只是他的声音，冷静的近乎凉薄了。

“走吧，带我去见送剑之人。”

他迟迟没有回应，直到俏如来微微抬起头，并不多言，只是沉默地同他对视。

苍越孤鸣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却没有像之前两次那样大的反应，他心里忐忑不安，却依旧照着俏如来的意愿，将盒子收好，再抱起人偶出门。

送墨狂断剑给他的人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他甚至在前台留下了一个地址，苍越孤鸣抱着俏如来出门，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阴沉沉的，四周亮着灯，稀稀落落的。

他停在了一座并无任何特别的小楼前，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房子，大门没有锁，他穿过小小的院子，停在了房门前。

苍越孤鸣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动作，过了许久，俏如来才轻轻叹了口气。

“徒儿俏如来，请见师尊。”

苍越孤鸣没有出声，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你终于来了。”是默苍离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他打开门，便径自向房间深处走，苍越孤鸣跟在身后，想要询问却硬生生忍下。

“我留下的东西，你都看过了吗？”

苍越孤鸣见俏如来也不答话，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问自己的。

“先生的手札，我都看过了，有很多不明之处，还请先生指教。”

“你该问得不是我。”默苍离看了看苍越孤鸣的神色，原本冷肃的神情渐渐温和下来，他打量着俏如来的人偶，唇角微微浮起一点柔和的弧度。

“他不肯说，或许还未曾想起。”

“哈。”默苍离的手指搭在墨狂的断剑上，他握着那截剑锋，神色间浮起一点怀念来。“天真，优柔，你还是没变。”

“徒儿知错。”

或许苍越孤鸣与他相处日久，从这声音中听出几分压抑，他碰了碰俏如来的手指，人偶却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罢了，你有分寸，只是，时间不多。”

俏如来没有答话，只低低嗯了一声，便将两人之间那份疏离抹去，默苍离终是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人偶的发顶。

“神州有龙，其数为九，阴阳偶合，正气为分，鳞羽夹杂，圣邪并立，魔世居异，各据一隅，地气聚精，吐元为珠，得气者昌，失气者亡，化育万物，成其精英，五甲为周，循而不息。”

默苍离对着苍越孤鸣一字一字念完这段话，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九龙镇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伏羲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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