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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李妃处斩那天,梅衾去狱里看她,一袭华服,骄奢极了的样子。
“是本宫对不住你,” 她平静地俯视着李妃眼里滔天的恨意,“但你只是本宫手下众多冤魂中的一个。这一切都因我想让他看清一些事情。”
李妃牙关紧闭,咬得满口血。
“阿衾嫂嫂原来才是同谢佞有染的。”萧卿忽然自暗处走出,她来探望李妃,却不料撞破这番秘闻。那时李妃刚送斩,此刻已只剩她们两人了。
梅衾抬眸,尾音有些发颤:“你会说出去吗?”
“在这世上,谈情多难。” 萧卿摸了摸她的发顶,“不会有下一个人知道的。”
梅衾松一口气,静了一会,低声说:“没有情,我和他没有情的。”
“是吗?” 萧卿笑着,却在梅衾转过身时眸光蓦地冷下去。
后来有蛮夷人来商谈和亲事宜,萧婴有意将萧卿嫁到北漠去。萧卿万般不愿,来求梅衾向皇上说情。梅衾只得硬着头皮去见皇上,他正折腾着一只折了翅膀的鸟,闻言讥讽道:“梅妃娘娘这样矢志不渝地巴结公主,是想求什么?”他缓缓凑过来:“那你可要乖些,朕不太近人情。”
见梅衾眼中掠过一瞬的惊惶,他放声大笑,放她走了。
蛮夷人的接风宴上梅衾和一个生着肥肠嘴的对坐着,太阳毒辣,倒显得他更加疲赖。醉得满面酡红的萧婴扶着酒杯嚷嚷说要让远客看场好戏。他从怀里掏出那只折翅小鸟,猛地朝梅衾脸上掷过来。梅衾防不胜防,鸟嘴正啄到她的眼睛上,钻心刺骨的一阵疼,险些要落下泪来。
“你怎么不哭?”萧婴疑惑又气恼,语气渐渐发狠,“哭了才有戏看,你哭啊!”
当初萧婴在平州相中她,就是因为她的哭腔里带了软糯的平州口音,哽咽起来仿佛婴孩,萧婴心下欢喜,便娶了她做宫中玩物。
他似乎忘了梅衾是个性子倔的,他走过去,拿起酒杯把酒淋到她头上,她也不吱一声。“你哭啊!”蛮夷人都笑,肥肠嘴笑得滑到了桌子下面去。
没有人帮她。
新提拔的御前侍卫也跟着他们笑,露出满口黄牙。那时她便哭了,记忆里谢佞的影子与他重叠,若这里站着的是他,他是经不得她哭的,总会在慌乱中不经意流露出笨拙的温柔。
后来宴毕,蛮夷人不肯走,肥肠嘴留下来调笑她。萧卿往这边扫一眼,生怕被人瞧见自己似的匆忙走了。
消息传到岭南时,谢佞正在统计新增的瘟疫死者人数。报信的人说着宴会上的情形,正说到激昂处,却被谢佞打断:“她哭了?”
那人点点头继续说,没看见谢佞骤然阴沉下去的脸色。他死死攥住他的手臂:“你说阿衾哭了。”
那人吓了一跳,没敢说下去,转眼却见谢佞出了门。
“大人上哪去?”
“回京。”
快马加鞭赶到京城时下了瓢泼大雨,谢佞由于长途跋涉已经浑身狼狈,赤着眸,散着发,斜跨在马上,一副地狱修罗的神情。
守城的将士隔着老远就开始哆哆嗦嗦地拦他,却听他在马上疾呼:“我染瘟疫,近我者死!”
将士顿时不敢再有动作,他就这样疯魔一般闯进宫,在大道上撞见满脸错愕的梅衾。他身后已跟了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排得齐齐整整,个个拿弓箭瞄准他。
阴冷的大雨如血痕密布在宫墙上,梅衾望着他,恍如隔世。
“你还好吗?”他只问了这么一句。
梅衾的呼吸变得急促,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好。”
谢佞笑了,从马上跌了下去。
万箭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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