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陆知屿的爱是热烈而率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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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弋走出小区才想起来自己的眼镜还在浴室里,但是现在也不好再去拿,就搭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看来在决定配新的眼镜之前只能戴没用完的隐形眼镜了。
游弋把头靠在车窗上,身体随着车的行驶而抖动,他任由自己的头小幅度地、不断地撞在玻璃上,好像要以此来换得一些清醒。
到站了游弋却不想下车,想跟着这辆车走下去,随便到哪。
不知道到了哪一站突然涌上来很多人,游弋看到一个孕妇没有座位,就让给她之后下车了。
外面吹着冷风,游弋扛不住冷,就把外套里面的卫衣帽子戴上,慢吞吞地沿着人行道走。
因为车上的那位孕妇,游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易女士生游弋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是实实在在的高龄产妇,怀孕和生产时都吃了不少苦,之后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但正因为是这么来之不易的一个孩子,夫妻两人格外珍重,生怕游弋受一点委屈,好在游弋自己争气,在这种溺爱的环境下也没有长歪。
两年前游弋离开家,易女士六十三岁。
因为年龄比游弋同龄人的父母都要大,思想上存在代沟,游弋的父母比其他家庭更难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是同性恋的事实。所以才会态度强硬地带游弋去看心理医生,不断地问医生孩子到底有没有病。
游弋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父母这样的对待,又认为易女士看自己的信是侵犯自己的隐私,于是他跑了。跑到掖城近两年都没有回去。
不过易女士到底心疼孩子,会偷偷给游弋打电话、打钱。游弋都把钱退了回去,说自己奖学金都够用了。
游弋想着想着眼睛有些发酸,拿出手机想给妈妈打个电话。
电话接得很快,但不是易女士接的。是游弋的爸爸。
“喂,小乐。”
“喂…爸爸。妈妈呢。”游弋有些窘迫,自己经常跟妈妈联系却没和爸爸联系,被抓了个现行。
“你妈出门买菜了,没带手机。”
“噢。”
游弋有点尴尬,但毕竟是家人,那点局促很快就消失了。
游弋又问了问两位老人的身体状况,爸爸不出意料地说:没问题都很好不用担心。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默契地对当年的事情闭口不谈。
游弋挂电话后眯着眼睛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走到了紫藤路,掖城的一条网红街道,周围有很多年轻男女在装修独特的咖啡店甜品店打卡拍照。难怪突然这么多人上车。
游弋看着那些妆容精致穿着时尚的男女,周围的灯光因为没戴眼镜显得光怪陆离,那种游离感又在大脑中苏醒,那是从他到掖城就一直萦绕着他的无法摆脱的感受。
游弋知道自己一直游离在掖城特有的氛围之外,自己从来不属于这个地方,这里没有让他可以喘一口气的栖息地。
陆知屿却可以从容不迫地穿梭在那些人之中,在自己应该在的领域闪闪发光。也因此衬得游弋更加黯淡。
游弋无数次地想回景城,想回家,但都没有今天的这么强烈。可能是失去了再呆在这个城市的理由吧。
游弋高三的时候,陆知屿进入南大。南大在景城,也就是说陆知屿没有去掖城读大学,留在了这里。知道这件事后,游弋是最开心的。
游弋前不久刚意识到自己对陆知屿的喜欢,头一次扎进刻苦学习的队伍里,他想自己要是考上南大,就还可以继续跟着陆知屿。
南大是一流大学,对于游弋来说是个很高的目标,但爸爸妈妈还是鼓励他去做,只是让他别给自己太多压力。陆知屿也会抽空帮他补课。
游弋之前的成绩一直在中下游起伏,运气好能进入中上。他找到前进目标并付出相应的努力后,排名虽然有起伏但还是在不断上升。
不过离南大还有一小段距离。
高考结束的那天,游弋没联系陆知屿,他太紧张了,一直绷着一根弦,怕自己发挥得不好。
最后是陆知屿打来了电话说:“游弋,别紧张。”
于是游弋绷着的那根弦才松了,拿着电话对着陆知屿大哭了一场。
游弋真的觉得好累,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他,是第一次这么想凭自己的努力去做一件事情。更何况付出努力了也不一定能成功。
成绩出来后,游弋考得不错,超常发挥。
爸爸妈妈和陆知屿都有帮他分析志愿的填报,但他在最后偷偷把所有志愿都改成了南大。没给自己退路,不成功就只能复读。
爸爸妈妈知道后指责了他几句,但也没太在意,只是怕他再读一遍高三太辛苦。毕竟高三时游弋的势头是真的有点吓到了易女士。
有段时间游弋压力很大,成绩到了瓶颈期总不见成效,他的身体抵抗力跟着下降,到冬天换季的时候连着几天发烧不断,还进了医院。
倒是陆知屿知道志愿的事情后暗暗地跟游弋生了气,骂游弋蠢。
好在游弋被南大录取了,虽然被调剂到了自己都没听说过的专业学社会工作,但他还是很开心。
从景城到掖城,再到如今的局面,游弋倒没觉得后悔,他只是觉得自己吃到了做事不长远考虑的苦果。这是他活该。
六年,陆知屿从来没说喜欢,游弋认为那就是不够喜欢。
游弋从不缺爱,他从家人那得到的爱都是百分之百的,他也很擅长让别人感受到被爱,因此他对陆知屿的爱也是热烈而率真的。
但正因这样,陆知屿无法让他感受到足够的喜欢时,他就决定将自己的喜欢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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