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他不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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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师傅即将去参加华山论剑,他将我放在了京城的一座园子里。
他将下人们聚在了一处,对着他们宣布我是这里的女主人,我看见管家抬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那时候我并不清楚这一生声“女主人”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我只满心沉浸在离别的愁绪中。师傅亦知我的心思,在挥退下人后他将我抱进了房中,不厌其烦地一直哄我,直至我再次绽开笑颜。
然后在一个夜晚,我仍在睡梦中,他悄悄地离去了。
我醒来时,枕边只余一管玉笛,上面刻着一个“药”字。自此我便时时对着玉笛发呆,管家许是得到了吩咐,甚少来打扰我,只偶尔看见我在把玩那玉笛,会露出一些讶异,之后对着我便是更加毕恭毕敬了。
某日我突然在梦中惊醒,感觉天气有些凉。惶惶然间想起母亲曾会为父亲缝制衣物,也曾教导过我。于是我便终于从那曲碧海潮声曲中走了出来。我唤来管家,让他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我想为师傅缝制一些衣物,我还记得他的身形,我曾经抱过他,一切都恍如昨日一般。
出于某种私心,他内衣上的扣子俱为梅花盘扣,衣角处甚至绣了一朵小小的梅花,旁边是一管玉笛。
师傅临行前曾教导过我一些武功,只是到了后来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看着我总是温柔地笑。某日他将我抱起来,抱着我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笑着说:“还是算了吧,以后你身边有我呢。”
我说:“我也是这么觉得。”
他听了,笑得更是畅快。
于是武功一事就这么落下了,唯独碧海潮生曲是我心之所愿,喜欢他在我耳边日日独奏,喜欢他对着我笑,喜欢他对着我挑眉,甚至喜欢他的指尖抚摸我脸颊的温度,更喜欢他将我拥在怀里教我吹笛的样子。于是东邪最负盛名的武功或者五行八卦或是岐黄之术,我一样没有学到,唯独一曲碧海潮生曲吹得青出于蓝。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了,某天一睁眼他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对我伸出手,“走吧,带你回去看看我们的家。”
我埋在他的怀里,用手指卷着我盘地的扣子,另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角,上面绣着一朵梅花和一管玉笛:“你赢了吗?”
他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沉郁,“未曾,终究是让王重阳得了第一。”
“可是师傅在我心里,是天下第一。”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他看着我直笑,却不曾说些什么。这时我才恍然发觉师傅在我面前似乎一直都是笑着的,这让我有些开心。
“以后……你还会抛下我吗?”我问了一个我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就不了了之了。
等到了桃花岛,我才知道师傅所说的岛上俱是桃花是什么意思。我想我的眼睛应该都亮了,我从师傅怀里跳下来,在岛上跑啊跳啊,一直在笑,师傅也不曾阻止我,只默默地跟在我后面护着我。
我也认识了四位师兄。
听他们说师傅早早写了信,说他收了一位小师妹,四个人盼了许久,结果盼了半年才把我盼来,只不过我这个小师妹与他们想得有些不一样。
二师兄说:“可没有哪个小师妹敢冲着师傅撒娇,撒娇不成便翻脸无情不认人。”
“这也就罢了,可是师傅笑得我实在是心颤。也就小师妹有这个待遇,让师傅一直都是笑着的。”三师兄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大师兄在旁边默默吐了个槽,“能从师傅怀里跳下来的小师妹,能是普通的小师妹吗?”
于是四师兄疑惑的挠了挠头,“难不成……是师娘?”
这些话是很久很久以后大师兄告诉我的。
当时的我只沉浸在桃花岛的美丽和众人的宠爱之中,对于这些猜测一无所知,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师傅对着几位师兄向来是不假辞色,一脸严肃。
只有对着我时,脸上永远挂着笑。
按理说我身为小师妹是要与四位师兄住在一处的,然而师傅却以男女有别的原因,将我隔了开来。
在几位师兄震惊的眼光之下,我自然地将行李搬进了师傅的卧房之中。
“师父,我觉得这院中还缺几株梅花,你觉得呢?”
“小师妹你可真是奇思妙想,梅花在咱这桃花岛上活得下去吗?或者说开得了花吗?”四师兄对我的要求也有些震惊。
“明日我便唤人去寻些梅花移植过来。”师傅揉了揉我的头,轻描淡写地回道。
我冲着四师兄眨了眨眼睛,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我师傅做不到的事情呢?”之后又得意地摇了摇师傅的衣袖。
“那这院子便改名为含月阁吧。”
“依你便是。”师傅叹了一口气,眼角流露出些许无奈。
几位师兄对我取的名字非常有兴趣,然而这是我与师傅的秘密,我才不要告诉他们。
师傅另起了一座院子,就坐落在我的含月阁旁边,名字仍然是我起的,为“倚梅院”。
含月阁的意思,几位师兄猜不到,“倚梅”这两个字太过明显,就在几位师兄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时,是师傅扫了一记眼风过去,师兄们立即战战兢兢,如作兽散,纷纷逃了出去。
我指着我和师父两个院子中间隔的池塘,“待夏天来了,再种些荷花,然后剥莲子,好不好呀?最后留一些荷叶,等下雨了便坐在一起听雨,师傅?”
他看着我明显在走神,这让我有些不快,于是我又伸出手拧了他腰间的肉。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拦住我,“你呀,这小性子……可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有说。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又将我抱在了怀里,“听你的,再种一些荷花,以后我们便坐在一起听雨。”
于是桃花岛被我改造的,有些不像桃花岛了,然而师傅说我在的地方就是桃花岛。
我听后心中有些痒痒的。心下一动,踮起脚尖示意师傅弯下腰,在他脸上亲一下,然后便红着脸跑了。
我没看见师傅在我走后摸着被我碰到的脸有些怔愣。
而这一幕也正落在了四位师兄的眼里,从此“小师娘”这个称呼在暗地里便被我有实无名的带在了身上。
桃花岛上任何风吹草动,俱逃不过师傅的眼睛,这一切自然是在他的默许中进行着的。几位师兄见此便更加明白,我于师傅而言不仅仅是个徒弟,于是平日里对我更是多加照顾。
此后桃花岛上便经常出现,师傅愣着一张脸教导四位师兄,我在一旁吃着西瓜,摇着头在阴凉里看师傅教导四位师兄;或是几位师兄在那里勤恳练武,我一边吃着师傅做的点心,一边小憩,偶尔会让师傅抚琴或者吹笛伴我入眠。
师兄们对此倒是不曾有过怨言,毕竟在他们心里与其说我是小师妹,不如说是师娘。师娘与徒弟自然是该不同对待的。更何况我年纪还小,他们便也如师傅一般宠着我,纵着我,几乎把我当成了女儿一般看待。
在这个江湖,师徒在一起永结同心,或许与众人背道而驰,然而他们身为东邪的徒弟,对于世间礼教自是看不上眼的,于他们而言,师傅开心,师妹开心便够了。
后来师兄们各自出师离岛出去闯荡江湖了。慢慢地桃花岛上只剩下了我与师傅和一众哑仆。
在一个雷雨天,我将师傅留在了房中,那时我已经十五岁了。第二日师傅便将倚梅院中的东西陆陆续续搬入了含月阁,只是那夜我与师傅并未进行至最后一步,他说有些东西要新婚之夜才可以。而新婚之夜是我十六岁生辰之时,离那时还尚有一年。
我被他宠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便有些不信邪地日日缠着他,闹着他,也不知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总是能在紧要关头忍住。但是我也不是一个服软的人,这些时日他终究是被我磨得有些溃不成军。正在我洋洋得意之时,他家中却来了一封信件,家中祖母病重需他回去一趟。
他哄了我许久,终究哄得我点了头,允他离去。我身子柔弱,又不喜武功,因此不宜长途跋涉,故而留在了桃花岛上。但是这些年我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每隔几年总会有那么一旬时间,他会去参加华山论剑。
只是这个天下第一一直没有再比出来过,从此他对《九阴真经》开始念念不忘起来。对于这些我向来懒得管,我只要他喜欢我。
然后,我发现他不喜欢我了。
自他离开桃花岛后,我又收到了一封信。是他家中族叔寄来的,信中说,他的祖母已为他寻了一位好女,只待他归家去娶亲。
我相信师父不会辜负我,但是信中的那位叫冯蘅的女字,亦父母双亡,现下也是一位孤女……
莫名就有些不爽。
于是我就离开了桃花岛,去寻他。
我到时正赶上锣鼓喧天,视线里一片红。
那日是他与冯蘅成亲的日子。
夫妻对拜时,我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去。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将手中的玉箫交给了管家,从此我便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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