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

“我们一起去迪斯尼吧。”沈自尘刚刚回到家，就看见厨房里穿着围裙的男人一边切菜一边这样说。

“可是爸爸，你不是要上班么？怎么有空和我去迪斯尼？”沈自尘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

“用年假就行，再说我们也很久没出去玩了，这次出来放松下心情也好。。”

“好吧。”少年也答应了下来，心里却隐隐不安，“爸爸，你没有什么瞒着我吧？”

“怎么？你不想和爸爸去么？”

“当然想。”沈自尘毫不犹豫地说。

没几天，两人就坐着公交车出现在迪斯尼乐园的门口。沈文的手紧紧地拉着儿子，害怕两人在人流中走散了。

转了一圈，两人有些累了，便在一个大花坛边上坐了下来。沈文自告奋勇地要去给儿子买饮料，沈自尘拦不过他，也知道是他的心意，也只能让他去。

可他居然遇到了同班的女同学。那人和他都是在校报上发表过文章的，现在已经在准备出国留学需要的手续了。看沈文没回来，自己也不好看见别人就走来，于是他们就坐着谈话。

“你不去那个学校真的太可惜了，以你的潜质。”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沈自尘耸耸肩膀，他对这些没什么感觉。

“可是老师不是说你们家的家庭条件还可以么？为什么不去？”

“我不想让我家里人那么辛苦，上学毕竟花费大。自己出去求学，却让家里人吃苦，那我学再多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那个教授明明挺欣赏你的，可惜了。”女同学叹气。

沈文有点迷路，幸亏他转到了花坛的另一边，也听到了儿子和同学的对话。

他手里拿着两杯最便宜的柠檬水，是啊，以他们的家庭条件，儿子主动放弃了自己求学的机会。

自己真是个没用的人。

也许让儿子回到他的生父那边更好。至少那边有人过来想要认回他。再怎么说儿子也大了，自己能给儿子的社会资源和金钱都不多。他深刻体会过贫穷是中怎样的感觉，又怎么舍得儿子和他一样呢？

他摆出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等女同学告别后才走到儿子身边。面对儿子关心的询问，他也只是淡淡地说自己迷路了。

晚上的时候，他找了个接口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然后躲进了房间。儿子在楼下做饭，他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颤抖着手拨通了那通电话，

“喂？我想谈谈。”

三天前。

沈文坐在高级餐厅的餐桌前，只觉得自己和这里氛围格格不入。事实上以他的工资水平根本无法踏入这间餐厅，也吃不起这样昂贵精致的食物。

在他对面坐着的老人面目和善，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威严，那是常年高居要职的人特有的气场，像沈文这样身份的人原本一辈子都不会和这种人有交集的机会。

“想吃什么，尽管点吧，顺便说一下，这里的鱼做得还算不错。”

老人将面前的菜单往前面推了推。

“你找我来是为了自尘的事情吧？”沈文不想和他打弯弯绕，也不想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在他看来自己家虽然贫穷，但是一针一线一粥一饭都是自己辛苦挣来的，他花得踏实。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好意，他觉得吃得不安心，仿佛脚下放着定时炸弹一样。

“好吧，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老人身后的秘书走过来，将三份资料放在沈文面前。

“这三份资料，分别是你，自尘，和林欣的资料，都是我找独家侦探好好调查得来的。”老人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年老的面庞上一双灰色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

“从资料上看，你没少花时间和金钱在自尘身上呢，反而是林欣，花钱大手大脚，账单还得辛苦你来支付。想必她不和你离婚，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把你当作她的自动提款机吧？”

沈文随手打开了一份资料，上面林欣和姐妹们游玩的脸被清楚地拍摄下来，看拍摄日期显然是最近的。他把资料继续往后翻，上面赫然是各种消费记录和信用卡记录，其中很多显然是动用了在银行的关系才能调查出来的。虽然只有银行流水，但对于林欣这样的人来说，信用卡账单就能说明一切了，毕竟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虚荣心极强的购物狂，不买点什么她心里就不舒服。

沈文放在膝盖上的手颤抖着，他能感受到对方眼神里似乎摄人心魄的压迫感和威胁感。他一向是个不喜欢和人起正面冲突的人，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他通常都选择服软或者逃跑。

可他不能逃，逃了就相当于认输了，把儿子拱手让人了。他定了定神，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明白对方是实力数倍于他的对手，无论从财力还是从势力上来说自己都是比不过的。如果对方想要把儿子从他身边直接抢走他也没办法，可对方既然找他过来，就说明这件事情还有能商量的余地。

“林欣她确实很喜欢花钱，”沈文深呼吸，抬起头，“但是没有哪个家庭是完美的。虽然我不能保证自尘他在我们家时时刻刻都是开心的，但我对自尘是问心无愧的。而且我们家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

老人一愣，从他调查的结果来看，沈文是个软弱的男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这么有主见。看来自尘确实是他重视的人，不然为什么一个平时被大家当成兔子一样的人会突然硬气起来呢？

他生居高位，却明白即使是兔子，如果拿走它的食物，它也是会咬人的。

“那么我换个方式说，”他收敛了自己刻意散发出来的气场，说实话被沈文这样小小地挑衅一下，他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很高兴。就是要有这样维护孩子的男人，孩子才能被好好地保护着长大。如果父亲无法给孩子安全感，孩子只能长成胆小如鼠的人，而胆小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做他们家的孩子的。

“你帮我们家抚养了自尘这么多年，我们可以给你抚养费，只要你开个价就行了。”

沈文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我们不需要。”

老人眯起了眼睛，

“哦？但是你不是已经失业了么？这样你还怎么赚钱养家？”

“无论如何，我都能靠着自己的力量把自尘供到大学毕业，这点就不用你操心了。”沈文说，“自尘在我身边，一样能过得很好。”

老人决定换个战术，既然对方最重视的是自尘，那他就应该从这里下手。他也看出来了，对面的男人看起来瘦弱苍白，可一提到自尘，身体里就好像蕴藏着无穷的斗志一样，什么事情都无法阻挡他守护孩子的心。

可是这样反倒能让事情更好办。老人给秘书个眼色，秘书会意，将那所着名大学的资料和沈自尘发表的文章摆了出来，

“这两个东西你应该熟悉吧？”

沈文拿起资料，愣了下，他想起儿子确实跟自己提到过学校老师想让他出国留学，而他却不想去。可这确实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在他看来，儿子的说法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愧疚而已。

“老师们都说他不去留学太可惜了，可他为什么不去你心里也清楚吧？自尘他是个孝顺的人，不想让你吃苦，这点我能理解。但我也算是自尘的血亲，既然孙子能上更好的大学，为什么我这个做爷爷的不帮一把呢？你说是不是？”老人趁机说，

“再说，年轻人也就年轻个几年，就是这几年才能好好学习，以后才更有前途。错过了那就错过了，以后再有钱也没办法弥补回来了。这点小孩子不懂，难道我们做大人的也不懂么？”

“可自尘说他不想……”

“他那么懂事的孩子，他会那么任性地说自己想去么？恐怕不会吧？”

沈文知道对方是来问他要人的，可他也无法否认对方话语里的合理性，毕竟对方是自尘的爷爷，就算他看不惯自己，可对自家的亲孙子应该还是上心的。

“沈文，我知道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你也养自尘这么多年，再怎么说肯定也有感情的，但你也得体谅我一个做爷爷的心，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只想多跟孙子待在一起。”

秘书把另一份资料放在所有资料的上面。沈文愣了一下，发现那是一份癌症病危书。

“我给你的提议你好好想想吧。你是对自尘好不假，但要是你万一死了，谁来照顾自尘呢？林欣她并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比起自尘她更爱她自己，你也是知道的吧？”

沈文没再做声，风轻轻从窗外吹来，撩起了白色的窗纱，偌大的餐厅里安静极了。

“我会考虑考虑的。”沈文轻声说。

“这是我的名片，你想通了可以打给我。”秘书适时将名片递过去，沈文接了过去，放在上衣口袋里。

他从桌子边上起身，默不作声地朝着餐厅门口走去。他忽然转过身来，抓着那份留学资料，这才快步离开餐厅，倒像是后面有恶鬼在追他一样。

沈文挂掉电话，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他擦了擦眼泪，然后翻箱倒柜地在衣柜中找着什么。

他从柜子深处找到了那条皱巴巴的‌‍‍‎情‌‍‌趣‌‌‎‎‎‎内‌‎‌裤‍‍，上面的标签还没有拆封。仅仅是拿着这条‎‎内‌‎‌裤‍‍都让他的脸隐隐有些红了起来，特别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就害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和儿子的相处的时间了。刚才的电话里，他已经和那个老人达成了无法取消的交易。明天一早，就会有人过来把儿子带走。而为了让儿子彻底死心，他要在早上偷偷离开，而且不能被儿子发现。

“自尘，原谅我吧。”他口中喃喃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

沈自尘在楼下做好了饭，可怎么叫沈文沈文都没有应答。他上了楼，推开房门，

“爸爸，吃饭了……你在干什么？”

少年诧异的瞳孔中倒映着男人的影子。男人上身穿着他的校服，袖口宽大地遮住了他的手掌，只露出纤细的手指。下摆只勉强地盖住了一点臀部。男人的手遮着身后，挺翘饱满的蜜臀隐约可见。

沈自尘咽了口口水，随手把身后的门关上，声音由于‌‎‍‌‍情‎‌‎‍欲‍‎而显得格外低沉，

“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