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文-----
六、
“给你。”润玉探开手掌,掌心上是一个红蓝的球。
“这是什么?”团子拈起那颗球,仔细看着。它上半部分是蓝色,下半部分是红色。中间是一颗红色的液体球,向外氤氲着光芒。
“生辰礼。”言简意赅。
“中间这个,不会是我的指尖血吧?”团子疑惑道:“可我的指尖血中只有红色的灵力,水蓝色的灵力是哪儿来的呢?”
润玉笑而不语。
“哥,不会是你的血液和我的掺一起了吧?”团子眨巴着眼看向他。见他笑着点头,便“哇”了一声,道:“我可要好好收着,毕竟这可能是我收到的唯一一份生辰礼了。”
“那么遗憾的话,不如你回自己殿中睡?”润玉笑道。
团子立刻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你上次念的那个口诀是什么……‘极罔衍生,岁岁相投’……,这是哪里的啊?是新的武招吗?”
“不是,应是一本心法,从角落里刨出来的。上面载着几段文字,但好像只有半篇,讲的是化阴为阳,转阳为阴,化对而合,转合为分,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有弄清,只不过那语言实在玄妙,便忍不住念了出来。”
“是么?我要看!”团子听此便对哥哥也忍不住念了出来的文章生了好奇。润玉抵不过他痴缠,便拿了给他,嘱咐道:“不可运气细思,现在没有弄清楚此法如何转,只看它表意便好。”
团子只一页页翻下去。
说也奇怪,那书一页只有两行四句十六字。团子天赋异禀,只刷刷翻了几下,便将这残本牢牢记在心里了。他在心里琢磨着,却越琢磨越糊涂,索性便只看那句,莫名地,那句不懂却无端叫人生出好奇心来。他念着念着,竟记得更深了。
“你在念些什么?”带着好笑的声音,团子一下惊醒,才发觉自己念了出来,不觉红了脸。他只问:“这句子什么意思?看来无味,品来却教人沉浸。”
润玉默了,而后笑道:“我也不大懂,不过你可不要拿去问人,我从那架子下翻出来,死活记不住,只好带了出来。若是叫人知道了,怕是要追责的。”团子点了点头,便也歇了拿它去问叔父的心思。
“那这个呢?”团子撇见桌上的一株植物,便抢先拿了起来。它是墨绿的,通体修长,中间有一根硬茎,周遭是一圈圈长着的柔软的叶子,那茎到头竟开出墨花来,却是一叶一叶旋成的花朵样子,煞是古怪。
“椽笏,”润玉拿过植物,放到架子上:“长于北地,生于极寒,与它伴生的是一株晶白植物,模样相同,颜色不一。椽笏在月中会淡化,直至透明,午过方回。而伴生植物为妄散,通体透明,在午夜浓如黑墨,午夜过方回。二者又有别名:依生。”
“依生?”团子道:“他们是不离的吗?”
“是,”润玉道:“在午夜午时,二者变色之际,不可相离,相离即萎。椽笏萎时冰十尺,妄散萎时火三丈。”
“可真有意思,他们一起,岂不是冰灭了火,火化了冰?”
润玉摇头:“不然,此火此冰皆非常物,此火不抑冰,此冰不融火。以二者为界,椽笏冰十尺,妄散火三丈。”
“有趣,有趣。”团子想着冰火一线隔,又问:“这个做什么用?”
“椽笏清心,妄散镇寒。”润玉又取了一根几近无色的植物来:“看。”
“妄散?”团子接过,看了妄散一眼,又看了润玉一眼。
“怎么?想要?”润玉摇头:“不可,二者不可离,我需此物。”他点了点妄散,又道:“待此物用之,便予你椽笏。”
“不是。”团子还了它,道:“只是觉得很像。”
“嗯?”润玉放之冰盒,回身问。
“没什么,”团子摇头,“你要入药吗?是用不完一支?”
“非也。”润玉道:“你既喜欢,我便留些予你,左不过一样效用。”他又想了想,道:“只不过妄散少了些,椽笏便难以久存,在此间药性极强,慎用。”
“哦,”团子漫不经心。他托着腮看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总着一身白衣?”
白衣?润玉低头看了看自己,默了一瞬,道:“大抵是白衣干净。”
是吗?团子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润玉,心想,那白色穿哥哥身上很好看,只不过……太孤了些,又显得刺眼了,他是不喜穿白的,凡是上身衣物,多为红色。因为……他是凤凰吗!
“你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不知道。”润玉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也没人与我过生辰。”
“那你和我一起过!我送你礼物!”团子一下子兴奋起来:“今日你予我缠心珠,明日,不,你且等等,这个礼物,大概要很长时间,我送来予你!”
礼物?润玉笑了,他翻过一页书,却不禁猜了起来。
真是有趣。
七、
“快起来!”润玉推了推八爪鱼一样缠住自己的旭凤,旭凤只嘟囔了一声,反而缠得更紧。润玉捏了个诀,只是刚刚使出去,旭凤便熟练地挥手,法术散了个无影无踪。他捉住那只手,脑袋蹭了蹭,懒洋洋地开口,带了点晨起的沙哑:“今天又没有什么事,再睡会儿。”睫毛颤了颤,仍未睁开。
润玉无奈地看向房顶,任他抱得更紧。开始的时候他还能仗着身体优势,轻而易举挣开。再大一点,旭凤抽条,没了往日那幅软糯可爱样,眉眼渐渐长开,变得精致起来,笑起来魅惑众生,眉目间的阳刚气又不会让人错认,身量抽长。他不再压得住,不过就算这样,润玉也可以仗着年龄优势,用法术脱出来。
只是时间渐长,旭凤的法力慢慢赶了上来。有一段时日,二人早上是你脱我拉,你打我消,闹得鸡飞狗跳。旭凤的精力旺盛得让润玉咋舌,他只好单方面休战,以免一次次丧失哥哥的尊严,被他压在床上。
润玉休战,旭凤却有些不满了,刚起床打起架来的哥哥是如此鲜活,带点小脾气的模样可怜又可爱,法术他化解得轻而易举——当然,哥哥也不舍得用太大杀伤力的法术。乌黑的发散在藏青色的寝褥上,还有几缕调皮地钻进了白色的里衣,平日清冷的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额上微微出了些汗,止不住气喘。他赖在他怀里,箍着他的手,用慵懒带着笑意的声音道:“阿玉怎么不打了?”润玉横来一眼,稳住气道:“没大没小,现在可以起了吧?”
旭凤便松了手,瘫在一边,看他穿衣服。哥哥也不避讳——好吧,避讳也没有用,都是逼出来的。在他拉上最后一道腰带时,旭凤便猛得一扯,得到哥哥咬牙切齿的一句:“旭凤,你!完!了!”
好吧,哥哥的惩罚也够折磨人的,抄书背书默书,天知道他最讨厌看书啊!
奇怪的是,小时候看过的那段奇怪的文字却越记越清,时不时就会溜一句出来。搞得他只得紧闭上嘴,惹来哥哥奇怪的注视。
唉,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今天丹药开炉了,你忘了吗?”润玉问道。
“不过一颗丹,哥哥再陪我睡会儿。”他说话的气音喷在润玉的颈窝上,润玉不适地动了动脑袋。
“现在起来,让人家等像什么话。”润玉无奈。
“我不,”旭凤赖道:“除非,哥哥告诉我那颗丹到底做什么的。”
“你问太上老君不也一样?”
“太上老君知道吗?哥哥不也没告诉他。况且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丹从丹炉出而未成,入炉只是其中一步。”
润玉道:“你先起。”
“你先说。”
“你先起。”
“我不,”旭凤悄悄伸手到了腰窝处,润玉察觉不妙,一阵痒意袭来。
“哈哈哈……旭凤……放……放手……”润玉止不住,整个人蜷起来。
“不,哥哥告诉我。”旭凤挠得更起劲儿了。
润玉长发散在肩上,里衣在翻滚中松垮,他眉眼带笑,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面上泛起了红,那股痒意持续不断,他叫道:“停,停手,我告诉你。”
欲犹未尽停下手来,旭凤靠在润玉肩窝处,懒洋洋道:“哥哥说罢。”
润玉唯恐他再来,急忙道:“此丹为移情,取十大奇材,及五寒五火,三清三镇,一通一阻,佐以火灵水灵,绕制而成。我托你寻的药,基本全在其中了。”
“移情?”旭凤道,难得认真起来:“移什么情?”
“不知,大抵情都一样罢。”润玉道:“只不过此丹为上古丹方,药材及难寻,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几种,只是其中几味尚未配齐,只好寻相似之物顶上,那十大奇材不可再搁,所以便匆匆炼了。”
“也就是说,一个不知起不起效的方子,配上不知顶不顶用的药,再加上不知想不想得到的成丹法子,哥哥便扰了我的晨觉?”旭凤反问。
“你也该……”
“哥哥别忘了,那火灵还要我出力呢。”
润玉不言。
“我予哥哥的礼物快做好了,哥哥到时将这移情丹送我可好?”旭凤总觉些不安。
“到时再说罢。”润玉道。他没想到他真的在做,这许多年,他没忘吗?他忽然觉得一股暖流划过:“那丹都不知成不成,如何许得下?”
“不管,成与不成,哥哥都要给我。”
“好。”无奈。
丹最后还是成了,只是润玉并未将这颗一起炼的丹给他。润玉觉得这丹是第一次炼,太粗糙了,索性还余些材料,不若再炼一次。只不过要寻下次时机,那主药缺了一味,断断不可顶,只好慢慢等。好在旭凤那日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如今忘了一般,只是将礼物送了来。
这长达千年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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