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们这一生所有的分离都在那不幸的半个小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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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议无效。殷忌用六个小时的高铁把他带回了没有飞机的H城。
殷灼吐了一路,最后坐上出租车时,他连摆直腰杆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病歪歪地枕在殷忌的腿上。
“别吐我车上啊。”司机掏出个塑料袋往后边递,殷灼看到那熏黄的指甲更觉恶心,便两手抓着殷忌的手捂在自己脸上,闭着眼睛把呼吸都埋进了他的手里。
出租车沿着机械的语音播报,忽快忽慢地驶过了东桥西路南弯北湖,他一次都没睁开眼睛,反倒是殷忌先开了口:“这家店怎么回事?”
司机扭头朝窗外看了一眼,现在正路过学校门口,大多数店里都挤满了学生,唯独有一家卷帘门紧锁,地上堆着花圈遗像和纸钱灰,红黑色油漆组成的大字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那本来是个快餐店,好多小孩喜欢去,谁知道老板是他妈个人渣,专门搞小孩,搞了好几个了!前几天才叫人报案抓进去,”司机愤怒之下把油门和刹车轮着踩,“这该死的狗杂种。”
殷灼又想吐了,殷忌捂着他的肚子把他固定在椅子上,这双比他早产半小时的手又严密地贴紧了他的身体,那始终属于他的温度和触感,好像他们这一生所有的分离都在那不幸的半个小时里。
他从哥哥的指缝间抬起眼睛,收窄成线的光影极快地交替着,时间就在黑色和白色的脚印下无关痛痒地滑走了。
司机帮忙开门拿出行李箱,殷忌背起殷灼往前走,殷灼就拿两条胳膊锁住他的脖子,问他:“哥,我对你好不好?”
“不太好,”殷忌说,“你很不听话。”
“不听话是什么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吗,”殷灼摸了摸他的头发,“司机说的话还记得不,你差点就要掉进火坑,多亏我保护了你,你要谢谢我的。”
“就算以后你赚更多钱,和温柔漂亮的女人结婚生小孩,你也不能忘记我。”
被殷忌拖着的行李箱摇摇晃晃地响,把他的回答撞得骨断筋连:“那你对我的未来倒是规划得蛮好,我对你的规划你听不听?”
“不听,你都讨厌我了,我也要讨厌你。”殷灼从他身上跳下来,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新房子在几楼?”
“七楼。”
“那我喜欢。”
殷忌输入密码,毫无意外是他们的生日,殷灼抢先挤进去,举高了手说:“我宣布这里只能住我们两个,你不许把舅舅接过来。”
“现在……还没到他出院的时间。”殷忌蹲在玄关处打开行李箱,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舅舅在他们去上大学前摔断了腿,这几年没少耽误殷忌一次次赶回H城,殷灼嫌他太烦,有事没事就盼着他去死。
这间屋子朝向很好,满满当当的阳光惬意地睡在毛绒地毯上,殷灼忍不住趴下去打滚,然后一路滚进了卧室。
他把自己玩得晕乎乎的,撑着衣柜才勉强能爬起来,结果推开柜门一看,他感觉脑袋更晕了。
“我的衣服呢?这都是什么?”
这里边的衣服没一件是跟他有旧仇的,它们簇新整洁又柔软,除了不讨人喜欢,样样都比他原来穿的那些破条烂布强。
“听我的没错吧哥,去A城比留在这鬼地方当老师好多了,”殷灼摸了摸那些衣服,说不清自己是欣慰还是遗憾,“你现在真的赚到很多钱了。”
明知道他爱毁衣服,还不停地给他买。
“你少折腾点,我就会更有钱,”殷忌赤脚走进来,背对他拉开窗帘,“你还有多想要红色的戒指?”
“如果必须听话,那你就留着自己戴吧。”殷灼调整姿势挪了一段距离,让殷忌的影子恰好躺在他腿上。
殷忌脱了外套随手搁在窗台上,声音沙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生气。”
“不,我是觉得你会原谅我。”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像野猫讨食那样毫无诚意地撒娇。
“最后一次。”殷忌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殷灼没说话,他沉默地把衣服掀起来,用下巴夹住。
昨天留下的吻痕都已经知难而退了,只有淤青还顽固地楔在他皮肤里,不过能遮住。
“好吧,我陪你去扫墓,”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只能去一会儿啊,很快很快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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