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杜听霜才知道，那时江怀并没有告诉他，南方的花到了塞北是不能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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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听霜出征前，就已经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江梓风着急夺权，不会再允许自己立下更多战功威胁皇权，宋轩仪那些老臣则需要维系大族利益，也不会继续允许自己做大。

只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同胞亲手送到敌人的手里。

“恐怕现在想逃，也晚了。”杜听霜攥紧拳头，耳边尽是帐外的杀伐之声，“况且，帐外的骁宇军，皆忠心于我，因此才被宋轩仪抛下，如今我怎么能再抛下他们？”

“不错，杜将军果然忠义无双。”军帐被两个元军侍卫掀开，从正中走出一个异族打扮的青年男子，男子拍了几下手，冲着杜听霜不怀好意地微笑起来。

他目光细细将杜听霜从头扫到脚，脸上流露出几分惊异，但很快收了回去，冲杜听霜说道：“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杜将军这副身子，也能将我大元打出云海关外。”

杜听霜转瞬猜到眼前人的身份，也冲他笑：“的确闻名不如见面，只听说元人可汗巴达尔少年得志，没想到却连如今的我，也打不过。”

巴达尔轻笑，眼神示意两侧侍卫，随后冲杜听霜说：“可惜杜将军如此之才，却生在大陈。你们陈人勾心斗角起来，便什么都能当做筹码，杜将军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不想。”不必说巴达尔亲自说，杜听霜也知道始作俑者到底是何方神圣，非要把这些龌龊事搬到明面上来说，反倒是污了自己的耳朵。

巴达尔没有理会杜听霜拒绝，面带笑意地自顾自说道：“你们大陈的丞相，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书信，让我们今夜袭营，唯恐我们找不到将军似的，信使还专门告知了将军的军帐。”

杜听霜冷笑。

他十二岁时刚开始认字的时候，江怀给他讲过书上的一个故事。

东郭先生救中山狼，中山狼脱困后，第一件事就是扑向东郭先生。

他当时哈哈大笑，说东郭先生迂腐天真，竟以为自己一腔赤诚可以感化中山狼。

结果到最后，自己也成了幼时嘲笑过的东郭先生，而亲手养育大的孩子，扯下伪装的面具，赫然是一匹凶狠无情的中山狼。

巴达尔的侍从走到杜听霜身侧，巴达尔往前伸手，朝着杜听霜友善说道：“杜将军请吧。”

阿柏目光锐利地扫过帐内的人，想要动手，被杜听霜拦住。杜听霜朝巴达尔说：“我跟你走，但你要放过帐外将士，不能杀他们。”

元军向来残暴著称，遭到俘虏被坑杀的中原人已经不计其数。

巴达尔笑道：“他们都是我的贵客，本王自然会以上宾之礼相待。”

杜听霜走出军帐，帐外星河寥落，他陡然生出几分心灰意冷。

回想自己半生，竟不知在坚持什么，似乎一切都成了泡影。

至少还有江怀……

杜听霜默念了一声“怀哥”，回头朝着滨城的方向望了一眼，茫茫夜色，他只望到了无尽的黑。

“滨城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戈壁，蓝天，不过可惜没有好看的花。”滨城三月，江怀坐在滨城的城墙上，晃了几下垂下去的腿。

江怀自小在江南长大，后来承袭了叔父的位置到滨城领兵，正巧碰上末世，天下大乱，豪杰诸侯纷纷起兵，江怀便跟着揭竿而起，笼络到了不少部下。

只是江南路远，豪杰争乱，江东子弟只能在塞北的黄沙里想一想梦中的故乡。

“怀哥，那等到咱们南下的以后，弄些花来，到滨城种下。”杜听霜兴致勃勃地说道，“‍‌海‎‌棠‍‌‎、桂花、梅花、桃花，但凡有的花，咱们都能种。到那时候，咱们把公府种满花春夏秋冬四季的花。”

江怀伸手摸了摸杜听霜的头，笑而不语。

后来杜听霜才知道，那时江怀面含微笑，并没有告诉他，南方的花到了塞北是不能活的，而他们回了中原，也很难再踏入滨城。

杜听霜想起自己前不久种在滨城的那支桃枝，想来也终究会死在漠北的漫天黄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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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杜听霜一道被抛下的二百多名士兵，尽数同他一起被俘虏。巴达尔隔日便派使臣前往大陈，打算拿陈国的杜将军外加骁宇军余下士兵，换北境十州。

北境十州是先帝发家所在，包括滨城、怀远等四座大城连带数十小城，巴达尔的使臣拿着区区几百个俘兵朝宋轩仪开口的时候，惹来了一众嘲笑声。

但宋轩仪脸色铁青，一语不发。他原想借元人之手解决掉杜听霜，没想到巴达尔比他想象得要狡诈太多，竟直接拿杜听霜当起了筹码，果然自己还是太过心急。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在离营前要先捅杜听霜一剑，要了他的命，再顺势嫁祸给元人。杜听霜死在元人手里，对大陈来说是一石二鸟的事情，既可以解决世家大族的掉心腹之患，又能得到合适的理由继续攻打元人。

但没有想到杜听霜身边的那个侍女并不好对付，派过去的刺客，还没有接近军帐，就已经被银针毙命。元军即将赶到，宋轩仪不得不寄希望于元人，自己带着骁宇军仓促逃往滨城。

但元军显然辜负了他的一腔期待，没有手刃杀戮同胞的战神，而是选择用杜听霜换取更大的利益。

杜听霜是开国重臣，位列云阁十二功臣，若朝廷拒绝与元人交易，放任杜听霜在元人手里自生自灭，会寒了满朝武将的心，日后再不会有人为了大陈出生入死。

但若是换了北境十州，大陈相当于失去北境屏障，来日元军进犯，可以长驱直入中原。

杜听霜曲膝靠在监牢的墙壁边，听巴达尔念与大陈的和谈条约时，神色也沉了下来。

江梓风为了拉拢人心，必然会赎自己，可若是赎了，等于把先帝最初的基业都糟蹋一空。

今日失北境十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夺回来。

“所以说，你留在我大元，做我的将军，替我打仗，我就不拿你换北境十州了。”巴达尔两腿交叠坐在与杜听霜一道栏杆之隔的地方，看着他的脸。

虽然是刚刚认识大陈的这位将军，巴达尔却对他已有好感。

不仅仅是他过人的才能，更是他出色的样貌。一双巧目摄魂追魄，身形虽然因有孕失了精致，却让他周身多了一股将为人父的特殊风韵，巴达尔看久了，竟觉得难以自持。

这样的人，也怪不得能让大陈之前的皇帝死心塌地。

杜听霜注意到巴达尔贴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悦地侧过脸，躲避对方。

“归顺于你，然后再为你打下北境十州？殿下算盘打得倒是响亮。”杜听霜不屑地说道。

巴达尔轻笑道：“这可不一样，杜将军我也不傻，陈国的皇帝想要笼络人心，一定会答应和谈，但等你回到汴京，你会成为陈国的耻辱，他们会给你安上暗通敌国的罪名，让你在臣民的谩骂里死去。如今能救你的，只有我大元。”

“殿下知不知道，我还有个两全的办法，既不用割让北境十州，我也不必归顺元人。”

杜听霜说完冷笑着看向巴达尔，巴达尔也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方法是什么，摇了摇头，说：“你无非是想要寻死而已，确实，你死在大元，既保全了北境十州和一世美名，也能给陈军一个继续攻打大元的理由。但先不论我会不会让你死，我问过萨满，萨满说你的孩子还要很久才能出生，你舍不得把它一起带走。”

杜听霜伸手触碰到腹部，心说谁说的元人个个粗鲁蠢笨，自己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元人国主就很会见微知著。

巴达尔走近杜听霜，朝他说：“或许你是舍不得孩子的父亲，但你也知道，感情总是瞬息万变，如果你留下，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视如己出……我曾经也有过一个，视如己出的孩子。”杜听霜长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巴达尔说这个，但这种话只能朝巴达尔一个外族人说。

巴达尔因为志在中原，对陈国皇室也有所了解，朝杜听霜直言不讳地询问：“你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们陈国现在的皇帝？”

杜听霜默认，巴达尔说：“但你陷入今天的境地，都是因为他。”

“他以为，我会死在军中，或者死在你的手里。他没有料到，你比想象中聪明太多，居然打算用我换取城池。”也不怪宋轩仪和江梓风失算，元人统领大多有勇无谋，得到俘虏一般会直接斩杀祭天，把活人当做筹码和中原交易的，这还是第一次。

“我听说过，陈国人说你是中山狼。陈国死掉的先帝从乱军里救下你，给你宠爱和权利，但你却拥兵自重，背叛了他的孩子。”

杜听霜无奈笑笑，这种传言，连一个外族人都这样熟悉，那些老臣私下里还不知道编排过多少不堪入耳的话。

“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陈国的这些流言，连我都知道，你们的皇帝不可能没有听说，他有意默认满朝议论你，就是为了羽翼丰满后能名正言顺地夺走你的权利。他这样对你，你居然还忠于他？”巴达尔问。

“我不是忠于他，我只是不会背叛他，就像一个父亲永远也不会背叛他的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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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奖竞猜，江怀有没有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