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要叫我阿仁,怎么口口声声,都是陛下?
-----正文-----
“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对你说了多少谎?”杜听霜问。
江梓风摇头,坦然笑起:“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阿意,这就足够了。当日山中,你未开口对我说过一句话,又何来朝我说谎?”
“但陛下,我在意。”杜听霜说,“我离开,是因为猜到了你是京中的大人物。我愿意同你回去,做个寻常商贩,替你操持整个杜家……却不愿意被你关在后院里,和你的那些男人女人们一同争风吃醋,做你的玩物。”
杜听霜承认,杜静仁对自己毫不遮掩的好感和赤诚,令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心动,他愿意和那个男人一同再往前走走,若是运气好些,兴许能白首一生。但江梓风不行。
“阿意,你怎么会这么觉得?你怎么会是玩物呢?”江梓风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他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令秋意误会至此。
杜听霜看着自己画像前的牌位。那牌位立在那里,冰冷又陌生,悄无声息地警告着杜听霜,爱上一个君王的下场。
或许背叛与猜忌都是最好的结局,稍不留神便是万丈深渊。杜听霜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样,让我进宫,做你的妃嫔?还是说你愿意把皇后的位置给我?”
“你如果愿意的话……”
“我不愿意。”杜听霜死死地盯着他说,“陛下,我不愿意!”
“阿意,你……”江梓风伸手,想要触碰杜听霜的衣袖。
杜听霜往后缩了半步,粗暴的甩开了江梓风。小腹的抽痛陡然袭来,杜听霜瞬间额角冒汗,脸色血色全无,嘴唇也变成了惨白。他强忍着没有去触碰小腹,低下头牙关紧咬,强硬地忍耐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疼痛。
“阿意,你怎么了?”江梓风上前握住杜听霜的上臂,防止他跌倒在地上。
杜听霜下唇被齿尖划伤,溢出血来。江梓风颤抖着手替他擦掉溢出的鲜血:“阿意,你别吓我……”连声音里也带上了颤。
他忽然想起江曦出宫时随身带了太医,于是朝身后侍卫喊道:“太医,把跟着太子一同来慧兰寺的太医给朕叫来。”
“陛下,我们就当没见过好不好?你放我走吧。”杜听霜攥紧了江梓风的衣袖,看起来几乎是在哀求。如果太医来了,自己就再也走不了。江梓风不会允许自己怀着他的孩子离开他,想要离开,就只有现在。
“为什么?阿意,你明明爱我的,为什么不能同我在一起?”江梓风问,“就因为我是皇帝?”
杜听霜目光看向不远处,镇国大将军奋威侯的牌位前燃起的袅袅香火,点了点头:“对,就因为你是皇帝。”他没有否认江梓风的话,他心知肚明,如果江梓风不是江梓风,自己对他的感情,兴许可以称得上有那么一点点的爱吧。
江梓风脸色沉了下去,半晌后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等孩子生下来,就让你走。”
杜听霜猛地转头看向江梓风。
他知道了?怎么可能?!
杜听霜陡然意识到,江梓风是在诈自己。丙二虽然一直跟着自己,但为了不被发现,必然会与自己保持相当远的距离,丙二连自己中途换过面孔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丙二不知道,江梓风就更不可能知道。
“你诈我?”
“我猜的。”江梓风说,“但我没有猜错,对不对?”
“这个孩子不能给你。”杜听霜低头抓住腰腹处的衣料,“你已经有孩子,把这个孩子留给我,做个念想,好不好?”江梓风从小便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有自己低头,才有搏到一条出路的可能。
江梓风心中百感交集,秋意护住小腹的手,令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自己唤作叔父的人。
“好,我答应。但孩子生下来前,你要听我的,随我回宫里安胎。”
“这……”杜听霜有一瞬犹豫,随后想起江曦。如果住到宫里,就可以经常见到江曦……对杜听霜而言,这实在是不小的诱惑。
江梓风见杜听霜没有应声,立刻补充道:“孩子生下来后,我会按照承诺让你带它走,我可以现在给你写一道手谕,即便我届时反悔,你也可以拿着这道手谕带走孩子。我只是希望……能亲眼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
杜听霜没有想过江梓风会说这些话,他恍惚发现,自己有时候,似乎真的完全不了解江梓风。
江梓风身边的甲一见过自己的真正样貌,留在江梓风身边实在是过于冒险,但想要与江曦常常相见的念头战胜了杜听霜的理智,他点了头。
江梓风喜出望外,惊喜地抱紧杜听霜,低头轻轻吻了对方的额头,说:“我让人去你住的地方收拾行李,现在你就跟我回去。”
杜听霜攥住江梓风的手掌,突兀地开口:“陛下,再等等。我答应了太子殿下,今晚在院子里等他,不能言而无信,明日一早吧。”
江梓风没有质疑杜听霜为何会与江曦见面,只赌气似的说:“怎么,现在一诺千金了?不是还答应要在山里等我,怎么等到京城里来了?”
这能一样吗?杜听霜想。江曦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江梓风一笑:“我开玩笑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明日就明日。但是,说好了要叫我阿仁,怎么口口声声,都是陛下?”
“但是……”
“没有那么多的但是。”江梓风打断了杜听霜的话,“我永远是你的阿仁。”
杜听霜不知该作何回答,于是突兀地移开了话题,低头看向江梓风的左腿,询问道:“阿仁,你的腿,还疼吗?”
#
江梓风跟随杜听霜来到了守心院里,入眼便看到了廊下正在晾晒的桂花,他目光落在了零碎的淡金色花瓣上,但一个字也没问,朝杜听霜笑笑,询问他在这里住得如何。
看着晒干的桂花,杜听霜后知后觉地开始心虚。
从前江怀在世的时候,秋天总要和自己一起酿桂花酒,江梓风陪着他们,忙前忙后地摘桂花。杜听霜担心江梓风看见这些桂花,会疑心自己的身份。但他转念又想,这世上又不只有杜听霜和江怀会拿桂花做些什么,江梓风多疑,但总不会随便疑心。
好在江梓风并未询问桂花的事情,只是看了一眼,就进了屋,杜听霜松了口气。
跟着太子的孙太医被江梓风的侍卫请了过来把脉,孙太医被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皇帝吓了一跳,但看着江梓风对杜听霜紧张的模样,猜到了杜听霜腹中怀的是龙种。孙朔在宫里呆得久了,也算有点心眼,没有把杜听霜生过孩子的事情告诉江梓风,只说没有坐稳胎,需要好生调养。
江梓风握住杜听霜的手,对他说孙太医以后就跟着他,要好好听太医的话。
杜听霜配合地点头。
再过半年他就会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他并不介意在最后相处的时光里给江梓风留下一个圆满的梦。甚至只要想到,自己的离开兴许能令江梓风体会到肝肠寸断的感觉,哪怕这种痛苦只是暂时,杜听霜还是感到了一丝隐秘的快意。
晚膳过后,江曦如约过来,看到坐在廊下喝茶的父亲,吓了一跳,把在宫外的散漫急匆匆一收,规规矩矩地朝江梓风行礼。江梓风伸手把儿子抱进怀里,问他跪了两天的经,腿会不会疼。
江曦先是摇头,随后又想起来不能欺君,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拉着江梓风的衣袖小声说:“有一点点疼,但是过一会儿就好了。”
江梓风摸着江曦的发髻,心疼地说:“明年不跪了。”
江曦摇头:“可是太师说了,不能懈怠的。”
江梓风无奈笑笑,目光落到杜听霜身上,心说这孩子,从小认真,和养大他的自己跟皇后都不太像,不知道是随了谁。
“对了,父皇,你为什么在哥哥住的地方呀?”父子间寒暄结束,江曦才把疑问宣之于口。
哥哥?
“哥哥?”江梓风满脸揶揄地看向身旁的杜听霜,把江曦的话重复了一遍。
杜听霜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脸颊带上了一道薄红,解释道:“殿下说,想叫哥哥,我就让他叫了。”
江梓风戳了戳江曦的小脸,笑道:“怎么能叫哥哥呢?”
“那要叫叔叔吗?”江曦问。
“傻孩子,要叫爹爹。”
杜听霜吓了一跳,不安地看向江梓风:“殿下怎么能叫我爹爹呢?”有一个瞬间,他几乎要以为江梓风知道了自己是谁。
“他之前又没有爹爹,你不愿意做他的爹爹吗,曦儿那样喜欢你。”江梓风拍了拍怀里儿子的肩膀,把人往杜听霜的方向推了推,“曦儿,来,叫声爹爹。”
江曦眨了眨眼,甜甜地叫了声爹爹。
杜听霜几乎又要哭出来。
-----
这一章江梓风好像忽然变恋爱脑了,其实都是伏笔,我后面能圆,信我。十章内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