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宁谧很快收获人生中又一个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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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麻利将满地狼藉收拾好了。

辛剑起问宁谧还要不要用些汤饭点心。

宁谧只拿一双霏微杏眼瞧他。

半刻钟后，客桌再次铺满了各式佳肴。

宁谧的指尖只是破了点皮，但还是被包扎起来，围了一圈薄薄的纱布。

他许是真的饿了，也没理会身边端坐的男人，只以左手架起食箸，要去夹那块水晶桂花糕。

无奈他的左手有些拙笨，别扭地来回捞夹，糕点仍安安稳稳躺在白瓷碟上。

他眨下眨眼，把食箸放下了。

尔后面前的骨瓷小碗里多了一块桂花糕，又从一整块被绞成了小几块。

“用调羹吃。”

辛剑起微抬下颌，示意碗边的调羹。

宁谧看了他一眼，又重垂视线，只“嗯”了一声，拿起调羹。

桂花糕果然清甜得紧。

这晚辛剑起自然宿在移星阁。

夜已三更，宫漏沉沉。

宁谧侧卧着，蜷在墙边，看男人宽了外衣，将宫灯吹灭。

帷幔落下了，周围黑魖魖。

辛剑起躺落到他的身旁。

“今天怎么不佩香囊？”

宁谧声线柔柔的，还带着些哭喊过后的沙哑，像鹅毛上轻软的细绒，搔了骚君王的心脏。

辛剑起闻言顿了顿，摸黑伸手碰了他的发顶，阖着眼，声音低沉而和缓：

“以后都不佩了。”

良久，直到辛剑起快要入眠之际，又听那人说：

“我想用点茶水。”

尔后窸窸窣窣，那人撩开帏帘，靸着鞋出去了。

不过半盏茶时间，又回来了。

辛剑起闻到浓烈酒味，夹着果子酸甜。

他坐起身来，那人背对着他，歪在床边。

“没有茶水，让宫女取来便了，临睡还喝得半醉。”

宁谧未应声，只倚着床柱。

辛剑起候了一会儿，见他定身似的不动弹，以为他睡着了，靠过去把人一拉，很快被怀里人伸手圈住了脖颈。

“好哥哥，我只有你了，对我好些吧。”

脸颊被微凉柔软的东西触碰了，辛剑起不自觉做了个吞咽动作。

黑暗里难以视物，他低头，却似乎确凿看见了那双秋水似的杏核眼，连内里的碎光都数得一清二楚。

“好。”

……

翌日宁谧难得起早，日阳初露了全脸，他便睁了眼。

每次辛剑起来寻，总会扯着他狂到夜半，甚至东方既白才鸣金收兵，歇息不过一刻，便更衣起行。

宁谧总是等他离开后才迷迷糊糊昏睡过去，再醒来，白日已遗失大半了。

·

昨夜，他摸出一壶酒来，灌下去几口，不一会便晕了头，后来…后来呢？

头有些痛，记不清了。

窗外鸟雀呼晴，尚有未散尽的晨雾湿气。阳光从窗缝倾泻成光柱，粉尘灿金，浮游其间。

他伸出手去，截留了一片阳光，那些闪烁着的，奇妙的细微碎金，都落到他掌中了。

裸露的一截手腕如羊蹄般伶仃，腕上一圈淡去些许的淤紫，被暖黄的阳光照着，倒显得颜色更深了些，铁铐似的。

他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只是笑。

辛剑起绕过围屏，被那圈近乎黥刑般的墨色勾住了眼。

君王忙过早朝，稍到御书房坐了坐，心不在焉地批了两本奏章，其上大相径庭的字粒，都不经意间都排成那幅画上的一句“不知徘徊为何人”。

回过神来，便在移星阁主室门前了。

他立在屏风旁，看着那人翘着的，淡粉色的唇，和手腕上那抹浓重的紫黑，清了清嗓子。

宁谧被忽然的声音吓得怂了怂肩，把手收回去，仰头望他，杏核眼睁大了些许，显得更圆了，和那只嘴边圈白的小黑猫有些相似。

“还不起？”

宁谧撑着半身起来了。

“早膳用了么？”

宁谧摇了摇头。

“不饿么？”

宁谧还是摇了摇头。

辛剑起一时冲动前来，待见了人，不过几句又失了语，立在原地，半天再憋不出一个字来。

两人不尴不尬晾了良久，辛剑起唇瓣微张，正要说些什么，门被敲响了。

朝云隔着门问宁谧是否要用早膳。

宁谧看了辛剑起一眼，抿了抿唇。

“摆膳吧，取两碗红梗米燕窝粥，再并些下饭来。”

红梗米比燕窝矜贵，向来只有御膳房专供皇帝一人食用。

辛剑起发话，朝云应了一声，便往御膳房去。

不多时，外间的桌上便摆满了汤饭点心。

两人鲜少同桌而食，宁谧摸不清他的意思，心绪不宁，只用了几勺粥，便撂开调羹。

“不合口味？”

辛剑起话音初落，宁谧觑了他一眼，又捧起食碗，拿调羹刮几颗米粒，送入口中。

一小碗粥，足小半时辰才吃净了，小菜更是没动一筷。

辛剑起看着旁座的人，颔首低眉，恭顺温良，是自己最初想要的模样。

但人总是善变的，想要的得手了，又不知足了，只想索取更多的，其他的。

“这两日城里祭上巳。”

宁谧双手还捧着空了的小碗，候了会，没等到他的下半句，只好大着胆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游会甚是热闹。”

君王是杀伐果断的君王，平日一言断人生死，未曾拖泥带水。

今日一句话劈开两半，还没能把心思道个明白。

宁谧懵然，眼睛睁大了些许，又和他养的那狸奴像了起来。

辛剑起忽然觉得那小畜生没有那么惹嫌了。

“与你去走走。”

于是宁谧很快收获人生中又一个第一次。

第一次见识到赤奴皇宫以外的环境。

1山鬼：参考屈原《山鬼》。山鬼即一般所说的山神，因为未获天帝正式册封在正神之列，故称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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