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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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家灯火。
俏如来坐在三楼的天台上,身后阁楼的门一声响动,史艳文手臂上搭着一件外套,轻柔地披在俏如来身上。
“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早点睡。”
史艳文的声音温柔依旧,他见俏如来虽披着外套,身体仍显单薄,便挨着一旁坐了,将他揽在怀里。俏如来顺势挪了挪,枕在史艳文膝头。
“父亲,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去哪呢?”
“会…变成星星吧。”
他拂着俏如来鬓角的长发,柔软光滑,便勾在手指间把玩,他听着俏如来的问话,选了个浪漫些的回答。
“教授说哪里都不会去,至于先生——”他漏出一点笑声来。“先生说当然是去实验室了。”
史艳文却笑不出来,他依旧用温和的语气轻声问道:“你是怎样想的呢?”
“怎样都好,变成一缕风一片云,化成灰化成烟。”他握住史艳文的手指,贴在自己脸上。“要是能留在你身边,做一棵树就好啦。”
“胡说。”
史艳文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语带嗔怪。
“因为我…真的很想一直陪在父亲身边。”
他在小沙发上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史艳文的背后是青黑色的天幕和遥远的星辰,而那双眼睛,温柔的如同倒映在水中的天空。
他看了半晌,才用力握了握史艳文的手指,唇角微扬。
“今天能和父亲一起睡吗?”
“好。”
稍一沉默,史艳文便应了声,见俏如来眯着眼笑得开心,他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疼。明日他将送俏如来离开,日后能否再见尚未可知,这一次并非全然出自对俏如来的纵容,他心有不舍,心有挂碍。
俏如来发出一声低呼,随后环住了史艳文的脖子,忽然的腾空令他有些紧张,已经许久不曾被这样抱着的年轻人略微有些羞涩。曾经理所当然的亲密举动自那一晚之后他再也不敢肖想,如今他既欢喜又不安,埋在史艳文胸口闷不做声。
这个怀抱依旧让他熟悉,过去他曾许多次撒娇耍赖蹭在史艳文怀中换取亲密的相处。
史艳文抱着他下楼,走到自己的房间去,依旧是素净寡淡的布置,与离开时并无差别。俏如来下午时冲过澡,此时便躺在床上听浴室里传来的细微水声,他有些无措,觉得自己好像等待临幸一般,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
水声停了。
史艳文看到的是俏如来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一双眼睛紧紧追着他。这模样颇有些像瑟缩的小动物,看得他心头一片柔软。
“衣服换好了?”
他这样说着,手从被子下伸进去摸了一把,却碰到一片光滑的皮肤。
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躯体,青涩向成熟的过渡期,既充满着活力,又满是诱惑。俏如来并不敢看他,只是微微垂着眼帘,脸颊浮着一抹绯红。
史艳文将手抽出来,他承认,那一刻的触感十分美妙,俏如来的神情懵懂而羞涩,这无疑刺激着他身为男人的欲望本能。
他将手背在身后,未干透的发丝有水滑落,冷冰冰地滴到后颈,刺激得意识也清醒几分。
“睡吧。”
“父亲,不睡吗?”
“还有些事要处理,不用等我。”
史艳文落荒而逃。
他是希望能够下一场雨的,好浇醒他脑中那些想法,荒诞的,不堪的。
烟盒里最后一支被他咬在嘴里,火光长长地亮了片刻又黯淡下去,半截烟灰带着微弱光芒一同湮灭在横七竖八的烟蒂中。
书房的挂钟打破寂静。
史艳文如同梦醒,他仰头看着古旧的布谷鸟探出头来卖力鸣叫。手指触碰到光滑而冰冷的物件,彩绘的套娃正对着他笑得灿烂。
史艳文紧紧抓住白瓷的套娃,轻轻掀开,一个,两个,三个。依次排开,中间有一格空缺,空空荡荡。
他看着那平滑阶梯上如同缺失的音符一般的缺口,心脏剧烈地跳动,扯动着整个胸腔仿佛有什么喷薄而出。
咚、咚、咚。
门锁转动的声音和轴齿在黑暗中滑动,一束光将他的世界分为半片光明与黑暗。
俏如来赤足站在门口,披着一件史艳文的睡衣,袒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他踩在光上,白发披散下来,容颜掩在阴影中。
就像一泓雪亮刀光所折出来的镜影,俏如来的眼睛很亮,倒映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对这样的自己深恶痛绝,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都无所遁逃。俏如来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泊,一点一点地在他的注视下泛起涟漪,史艳文只觉心神失守,一时有些恍惚。
“父亲是在…思念我吗?”
他问得很慢,直到史艳文的瞳孔再次聚焦,他才落下字音。
“是有些舍不得。”史艳文未觉有异,见俏如来光着脚,便将他带回房间安置,在洗漱间拧了一块毛巾替他擦脚。
“我自己来就好。”
“让父亲做吧。”他握着俏如来的脚腕,手上动作很慢,很认真,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俏如来有些难为情,脚趾都羞涩地蜷了起来,再被史艳文一根一根擦过。
“这些年没能替你做过什么,没能照顾好你,我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抓过俏如来缩起的另一只脚,一点点擦干净了,这才起身去洗了手回来。
“父亲对我很好。”
“总觉得还不够。”他俯身,嘴唇碰了碰少年人的额头。“如果能再久一点就好了。”
“……多久才够呢?”
“很久。”他轻轻抚着俏如来的背,带一些茧的手指不时拂过后颈的皮肤。俏如来呼吸陡然急促,他竭力控制着,稍稍坐起来一些。
“父亲……”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史艳文便凑过去听,俏如来原本垂着头,在他靠近时骤然抬头睁开双眼同他对视。
眉心那道殷红的印记忽地鲜活,在史艳文眼中映出宝石般的绚丽色彩。
俏如来接住史艳文骤然失了支撑的身体,双眸亮得惊人,面上无悲无喜。
他的手抖得厉害,长时间保持着精神力外张是一件很大的体力消耗,拜近期的实验所赐,他的峰值又向上拔高了一个度,让他得以不动声色地影响史艳文的意志,直到悄无声息地为自己所控。
如果史艳文没有对自己抱着全然的信任,凭他这样细微之处的影响,还做不到这一步。他明白这件事,这份痛苦和难舍便凌迟得愈发清楚。
史艳文就像是睡着了,毫无反抗地任由他这样拥抱着。
俏如来低下头,手指哆嗦着,缓缓贴上那张温润俊朗的面容。史艳文无疑是好看的,他有着星子一样的眼睛,有着浓密挺直的眉,有着世上最令他心动的容颜。
此时他与俏如来无比地贴近,呼吸相闻,嘴唇的距离不足一个指尖,俏如来的眼泪落到史艳文的睫毛上,浓密的鸦羽颤了一颤,如同将飞时的振翅。
俏如来迅速地贴近,唇齿相贴,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动作也越来越激烈。他需要保持着高度的精神集中来让史艳文陷入更深的睡眠,却一再地放任自己的动作干扰到这个举动。
他终于缓缓直起身,跨坐在史艳文身上,屏息靠近开始解史艳文的睡衣扣子。扣子很松,他的手却总是握不住,索性用了些力气去扯,他手抖得厉害,尝试了几次也只打开了两个钮扣,随后身体向下俯去,剧烈地喘息着。
他有些脱力,又不敢放松,生怕停止了干扰之后史艳文惊醒,他不愿意在最后的时刻还留下遗憾,也惧怕连分别都是争端。
他放弃了继续下去的想法,只是胡乱地在史艳文耳边颈侧留下亲吻,他的嘴唇贴在沾着水汽的柔软皮肤上,尝入口的都是自己的眼泪。
体力的流失让他渐渐难以聚集这样强度的精神力,他伏在史艳文身上,大口地喘气。
史艳文始终无知无觉,闭目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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