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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最近安静得过分，不再整天缠在卓扬身边要这要那，也不像之前一样一有空就跑到高三楼找他，晚上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卓扬本应该为这难得的宁静而宽心——他分明是不想让云青知道他的心事，可当对方真的保持缄默时，他又没由来地感到心慌。

他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云青最近怎么这么安分，云青反问他：“你不是就想让我乖乖听话吗？”

对方的语气正常，说的也是事实，然而卓扬听着这句话，心里却泛起一种挫败感。他忽然能够理解，当云青一次次向他敞开心扉，又一次次被他推开时的感受了。

与卓扬想象的不同，云青的异常只是因为他忙着给哥哥准备圣诞礼物，他不想随随便便地就糊弄过去，卓扬值得拥有一切最好的东西——无论是爱，还是礼物。这几天他快把网上的送礼经验翻烂了，还是没想出一个满意的方案。

等到他筹备好一切，才迟钝地发现哥哥似乎误会了什么。他一回家卓扬就把他按到椅子上问：“小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云青茫然地张了张嘴，“怎么可能，哥在我心里做什么都是对的。”

卓扬却曲解了他的意思，愣是从里面听出一丝讽刺来，“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难受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这时云青才明白哥哥的异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太过沉默导致的，他很想逗哥哥一回，看看他为自己心焦不安的样子，这个想法又很快在卓扬湿润的眼神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能透露自己为他准备好的惊喜，只能走上前轻轻抱住卓扬，“哥，你不要想这么多，你特别特别好。”

这个久违的拥抱让卓扬的情绪得以平复，随即他又被另一种情感给裹挟住：他开始留恋云青的温暖。

这并不是个好兆头，一旦产生了依恋，就有了无法割舍的羁绊。

圣诞节当天，班上同学纷纷交换着礼物，卓扬也收到了好几份——同班同学给的他只能勉强收下，而那些外班女生送来的他都礼貌地退了回去。

他配不上拥有这些美好的感情，她们的喜欢只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云青也往他书包里塞了一盒白色恋人，在正面贴了张便利贴，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你弟”两个字，仿佛生怕卓扬认不出这是他的杰作。

都跟他说过他不需要礼物了，云青还要玩这套——然而前段时间他的表现让卓扬心有余悸，现在才更像云青的做派。

那张便利贴没什么粘性，风一吹就飞舞着落到地上，背面似乎还写着什么字，卓扬捡起来一看，上边只写着一句话。

“哥，放学之后来五楼楼梯间，如果你不来，我就离家出走。”

还不忘在署名后边用红笔画了个小爱心。

这哪像邀约，更像是对他无声的威胁。卓扬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把便利贴整整齐齐地折好塞进笔袋里。五楼再上去就是天台，他不知道云青要约在那里干什么，但无论如何，他难以拒绝云青的要求。

从中午开始云青的心思就不在教室里了，他一遍遍在脑中排练着晚上的场景，光是想到哥哥的脸心跳都要加速。

自习课上他草草写完作业，翻出一张白纸，在正中间写上标题——卓扬应该和我在一起的八个理由。他憋着笑飞快往下写，只想要时间再走快一点。他已经开始思念哥哥，他想要马上见到他。

卓扬在抽屉里翻着翻着考卷，就翻出一张陌生的白纸，上面的字迹他却最是熟悉。

又是云青那个小兔崽子。

光是标题就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卓扬耐着性子往下读。

“第一，我是最了解哥哥的人。我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他也渴望着被爱，知道他想哭的时候就会看天上的星星，知道他明明那么脆弱却总是在我面前假装坚强。”

“第二，我想给哥哥一个家。哥哥说我是他第二个重要的家人，既然是家人，那就理应要永远在一起。”

……

“第七，是哥哥教会了我什么是爱，而我没有爱其他人的能力，我很笨，只学会了爱他。”

“第八，哥哥也一样爱我，可他就是不承认。”

卓扬一言不发地读完整张纸，嘴唇微微颤抖。云青的直率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事实上他的心思比谁都要细腻，他轻而易举地就看透了卓扬的内心，又从不戳破让他难堪。云青的勇气是因为爱，隐忍也是因为爱。

卓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到学校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卓扬兜里揣着那张纸，一步一步走向约定的教学楼，学生的嬉笑声已经远去，他的脚步声，与心脏的跳动，在静谧而黑暗的空间里是那样清晰可闻。卓扬刻意不去想云青会说什么做什么，手心却还是出了汗。

当他迈步踏上五楼的第一秒，头顶一盏星星形状的小灯亮起，第二步、第三步……每当他向上走一步，就会有一盏灯随之应声亮起。它们驱走了黑暗，卓扬被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了。

不远处有歌声传来，他站在转角，仰起头，在楼梯的尽头云青正抱着把吉他坐在那里。感受到卓扬的视线，他笑起来。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下在你身上……”

少年人带着沙哑的独特嗓音在夜色中响起，卓扬的背后是灿烂灯光，眼前是云青灿烂的笑。

而这成了他在十八岁这年见过的，最难忘的场景。

“你是谁，教我狂恋，教我勇敢地挑战全世界……”

云青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他，“哥哥，这首歌你听了四百三十二遍，今天我想把它唱给你听。”

“这世界全部的漂亮，不过你的可爱模样……”

“在一样的身体里面，一样有爱与被爱的感觉……”

他们之间隔着十二级楼梯，卓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注视着云青，听他唱完了一整首歌。最后一个音落下，云青看见哥哥在哭，眼泪一滴滴地流下来。

他放下吉他，几步跳下台阶奔到卓扬身边，紧紧地搂住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哥是个爱哭鬼呢。”

“我不想祝你圣诞快乐，因为我希望你的每一天都可以幸福快乐，”云青在他耳边轻声道，“哥，我是个很俗的人，也没有什么浪漫细胞。”

“我知道你最近很难过，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开心一点，你再哭的话，我会觉得我搞砸了的，”卓扬的背在颤抖，强忍着抽泣声，在监控拍不到的角落，云青替他擦去泪痕，“哥哥，我喜欢你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早就不是秘密了……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

“我爱你，她陪了你十五年，那就让我陪你走向未来……这一次别再拒绝我了，好不好？”

“云青，我给不了你未来。”卓扬摇摇头。

云青抓住他的手，声音激动起来：“我不在乎未来，也不关心狗屁的道德伦理，我在乎的只有你啊……哥，除了你，我没法爱别人了，求求你，不要推开我。”

他们背对着无边苍穹，星星在闪烁，爱情在流泪。一直以来卓扬用以说服自己的理由通通失效，他也许早就疯了，才会承认这份背德的爱。

卓扬闭上眼，以吻堵住云青的唇，拥抱的力度像是要把彼此融入身体。

“你要是继续说下去，我就不答应你了。”

“哥，你说什么？”云青明知故问。

“我说，”卓扬的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爱你。”

至少在现在，在这个流光皎洁的夜晚，卓扬没法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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