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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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三月，天气渐暖，白河两岸一些零星的桃花树开了。

桃花开的早落得也早，村里的萝卜们都很兴奋，桃花开了就代表桃子快要可以下肚。荀翎也喜欢桃花，约莫不是因为桃子，他喜欢桃花瓣落进白河在水上零落漂流的样子，他说景色很好看。

荀翎很喜欢白河，有一日他突发奇想，跟我说要顺着白河流一直走下去，看看河流的尽头是什么样的。

我问他，是寻上游还是下游？他说，都好，怎样都好，他都想去看看。

我说好，等他想出发了，我们就出发。

荀翎的目光从河水里的花瓣转到我眼中，他笑着跟我说，那就这样说定了。

一切都很好，可是我却没心思看这桃花。

近日里，约莫是因着寒天远离，我身体一些本能跟河面冰化水一样回来了，也可能是不打仗以后，糟践了三年的身体终于喘回一口气来，总而言之，我有意识的躲着荀翎，在荀翎不察觉的范围内，尽可能的避开些。

在军中三年，我也大概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按照我同伴的说法，这就是心里有火，要么回家找妻妾，要么找别的人去苟且。

巧了，我既没有妻妾，也不想出去苟且，就只能在房梁上呆着，希望这南北过堂风能把这火吹息，我可不想冒犯荀翎。

结果我躺在房梁上第一日就被荀翎发现了，他四处找不见我，我也不爱出声，就默默盯着他四处寻人的模样，不知道是什么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荀翎越四处寻我，我就越不想出声，就想着多看一会儿他找我的模样。

最后荀翎也反应过来了，抬头一看，跟房梁上的我对了个正着，我有点心虚，只见他好笑又好气，拍拍袖子走了。

因着荀翎有时要教他学生们那个泥巴糊房顶的偏方，讲堂里还特意修了上房顶的台阶，我本以为他会顺着台阶来找我，他竟出门了。

荀翎这个时间出门多半是去河堤，我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河堤的，怕他掉下去，可是我心里知道他不会掉下去，而且如今已经开春，我心里又确实烦躁。

我就没跟在他后面。

荀翎走出去后发现我没跟过去，他也愣了，还站在讲堂门口的小路上等了我一会儿，自我回来后我差不多就跟一条尾巴一样或近或远的盯着荀翎过河，今日我没跟着他出门，他立刻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我说是不可能说的，就跟往常一样，等这一阵子过去了就好了，约莫不过三五日，我就能习惯这变化，这是以前在剑门训出来的调节本能，杀手不能让身体失去掌控，不然很容易死，不过这次邪火来得气势汹汹，等入夏时可能还要来一阵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些老本事没忘光。

还好荀翎已经不烧火炕了，不然晚上躺在上面睡觉我烧心。

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观察荀翎的同时，荀翎也在观察我。他仿佛是立刻知道了我的不对劲，然后在第一日就试探排除了一堆答案，第二日他就彻底知道了我这奇怪之处。

读书人，恐怖如斯。

在我不知道他已经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荀翎出了一趟门，我本来想跟着的，可是没跟着。

然后，事情就改变了。

那一日，荀翎躺在床上看书，我很怀疑他就是这样把眼睛看得不大好了，我曾说过他很多次，他就嘴上说着好啊好，实际上没有丝毫的悔改。

这几日我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于是就在另一头呆着，但始终是没看着荀翎，本来我以为我俩又会这样静静地呆到日头落下，就听到荀翎那传来幽幽声，听不出喜怒，他问我，他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我心中一顿，怎得今天荀翎也问我这个问题？许多人都问过差不多的，可我心里始终没有个我满意的答案，荀翎就是荀翎，为何一定要在荀翎之上再加些个别的什么呢？

我没做声，想着他能不能就此岔开，结果荀翎继续问我，“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荀翎怎么今日好生奇怪？我皱着眉，说：“知道。”心下里没底，是我这两天躲着他惹他不高兴了吗？

“你看着我。”荀翎不知是什么时候放下了书，斜靠在枕头堆上，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无端的开始紧张了起来，他竟朝我伸出手来，我不解其意，但本能的向他靠近，他一把拽住我的小胳膊，把我拉倒在他身旁。

“......”枕头有点硌，我跟荀翎几乎是鼻子碰到鼻子，我想起来，可他拄拐拄的手劲儿不小，我又不想强行挣脱，只能把头移开些。

他明明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倚靠在我身边，我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荀翎好像铁了心不让我逃走，我被抓住小胳膊，越来越没有办法思考，结果说出了此生最让我后悔的一句话，会被荀翎嘲笑打趣一生的话。

“你是...想与我苟且吗？”我听见我自己这么问荀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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