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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千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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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只是噩梦

-----正文-----

一时的欢愉只能为离别的愁绪稍作缓解。

两日后,背对着纪平雨灼热的目光,纪平鹤踏上了前往角世港的列车。

这一去,他就再没能回到潞城的土地上。

“我早知道他一去南洋,短时间内再难回来;我也知道天高水远,连传信都是难事儿,时间久了,他在南洋变心完全有可能;我更担心南洋也不太平,他一个人在外面累了苦了,都没个依靠……但我拦不住他,也没理由拦他。”

纪平雨望向远处的度假村:“那个年代,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大的故乡山河破碎,身边的百姓被羞辱压榨,又有谁不想救中华于水火之间呢?若我有和他一样的机会,我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其实我本想着攒攒钱,过几年自己过去的。”纪平雨晃荡着手里的玉佩,“但还没等我攒到钱,战争就先开始了。”

小黑睁着大眼睛,眼珠随那玉佩到处跑,心思完全不在纪平雨说的话上。

它旁边的老黑拿翅膀扇扇儿子的头,嫌弃的看着它没见识的样子,问道:“然后你就从少爷纪春江变成野鬼纪春江喽?”

“没那么快,”纪平雨笑了笑,将那玉佩忽然高高抛起。玉佩在空中不断打着旋,又飞速落下,顶端红绳被纪平雨停在原地的手指稳稳穿过,在下面晃个不停。

小黑兴奋的喳喳直叫,而已经做好飞扑救玉准备的老黑惊道:“你还有这一手!”

“嗯哼,”纪平雨脸上带了几分嘚瑟,托着脸遗憾道:“可惜现在没有趁手的玩意儿,若是你给我柄枪、或者来支弹弓,我就能给你展示个百步穿杨。”

“百步穿杨还不够劲,我看那度假村电视上还有能徒手撕人的,你行不行?”

“徒手撕人?”纪平雨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是我想的那个撕吗?”

“应该是吧?就是两只手抓住那小鬼子两脚,然后一使劲,这么咔啦一下——”

“……小鬼子身上没枪吗?”

“有哇!但那不是还没来得及拿枪出来么……”

“你那看得不是人,是神仙吧,”纪平雨震惊道,“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老黑有些失望的放下翅膀。

“有件事一直没问,现在你马上就要迁坟,再不问也没机会了,”老黑挠挠自己的羽毛,问道,“你是我见过最奇特的鬼魂,不入轮回这么多年却神志清醒如生前。你身上功德与怨念并存,这或许就是你能正常存在这么多年的缘由……纪春江,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老黑是只修炼了两百多年的乌鸦精,能看到不少常人或常鬼看不到的东西,这纪平雨早就知道。

但是怨念与功德这东西,纪平雨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身上怨念与功德并存?”他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心。

“是啊,你身边金光缭绕又夹着黑气,程度还都不算轻,别提多诡异了。有怨念的鬼魂若不入轮回,随着时间推移,往往会变得肆虐残暴;有功德的鬼魂不入轮回的很少——毕竟功德在身,投胎吃香。”

“你看得到执念吗?”纪平雨忽然问道。

“执念是没有颜色的,也是最为鸡肋的,”老黑摇摇头,“仅仅有执念的鬼魂留在世间远远不够,会随着时间而失去神志,慢慢消散,所以执念深重的鬼魂,往往都会走上杀人来增长怨念的歪路。”

纪平雨却说:“我倒不觉得执念没用。”

“我留在这里这么多年,可不就是因为执念未了吗。”他随性地倚在树干上,手上的玉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至于我怎么死的……”纪平雨眼珠一转,靠近老黑,“你就真这么好奇?”

“当然好奇啊!我修炼这么多年,你这样的例子可真是第一次见!”

“好奇也没用!”纪平雨往后一仰,笑道,“我早就记不清啦!”

老黑狐疑地看他:“怎么会有人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

“是真的。不仅仅是死因,包括死前几天、死后三个月左右的记忆,我全都没有。你这么一说,我倒还希望有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呢。”

“怪哉,怪哉!”老黑啧啧称奇,“看来我这个疑问是得不到答案了。”

纪平雨转动玉佩的手停下:“哎,老黑,你若是无事,不如随我去并梁市走一趟?”

并梁市,是纪家现在所在的城市,也是纪平雨即将迁坟的地方。

“你要我去那儿做什么?”老黑警惕问道。

“不做什么,”纪平鹤退回原位,摩挲着玉佩,“只是想让你帮我看一个鬼而已。”

若是仅有执念不足以留在世上,那纪平鹤留在世上的理由又会是什么?

当发现自己再次置身于一个相对明亮陌生环境中时,纪平鹤松了口气。

纪平鹤环顾四周,观察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又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次他站在了一座石台上,石台被流水环绕,在其中一边架了一座小桥,小桥通向何方则看不真切。

这样的梦境已有两次……不,严格说来,该是四次。

他已经熟悉套路。若是同前四次一样,那这个梦里,应当也有一个纪平雨。

纪平鹤抬起脚,一步步向小桥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落在桥面上,四周的环境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明亮的环境变得昏暗,看不真切的远方忽然染上一点猩红,随后这猩红极为快速的扩散开来,将纪平鹤脚底的河流都瞬间染红。

不,那已经不是河流,而是埋葬着无数尸骨的血水。

纪平鹤面色不变,轻轻叹了口气:“又是这样的梦。”

鬼魂不需要睡觉,只需要偶尔休养生息。

有些对活人日子念念不忘的鬼魂,要假装自己还活着,就会有意模仿活人的作息,每日一觉也永不缺席。

还有些鬼,对当活人的感觉念念不忘,于是也格外沉溺于梦境——他们总能梦到生前的景象,在梦里再体验一把活着的乐趣。

然而纪平鹤与他们都不同。自从变为鬼魂,他就极少睡觉了。

因为他的梦里永远都只有可怖的炼狱景象,一觉结束,总比不睡觉都更让他疲惫。

有纪平雨在的梦境可能是难得的安宁,然而这样的梦,与那些噩梦相比,实在太少了。

现在的这个梦,不过是他经历过的无数噩梦之一。

有挣扎向上的手从血河伸出,摸索着攀在纪平鹤脚前的桥面。纪平鹤低头看去,那手上布满了腐烂的血肉,从一片黑红中又透着些许白色,分不清是蛆虫还是白骨。

那手猛地用力,腐烂的手指划过桥面,在桥面上留下一层血泥,手掌之下的身躯也渐渐显形,眼看着就要爬上桥来。

纪平鹤走到近前,用鞋尖顶着,将那残手从桥面一脚踢下。

耳边的哀鸣吵得他头昏,四面八方的红影让他更觉得昏沉。

纪平鹤望向那冒着泡的血水,长叹一声,捏住鼻子,闭上眼睛,纵身跃下长桥。

既然为梦境所困让他不适,那从梦境中挣脱就好。

好在,这只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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