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人伸出的援手,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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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家大事面前,舍生取义者有,背弃良心者也有,而夹在两者中间,想要活命而奔逃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潞城的几个出口几乎是人挤着人。纪家东西多,人也多,所有人不得不围在行李周围,严防死守的避免东西被顺走。然而场面实在是太过混乱,就算再谨慎,出城后清点东西的时候,也还是少了几包干粮。
“在所难免的事,到下一个落脚点以后补充些就是了。”纪苓晖并不在意,挥挥手,整顿行装后便再次出发。
从潞城出来以后,离得最近的落脚点是安河县。平水、潞城、安河都在同一条河周围,平水在上游,潞城在中间,安河则在下游。
安河县地方不大,紧挨着潞城这个大城,算是平日里潞城进出货物常用的歇脚点,因此县里酒楼客栈也多,一般不愁没休息的地方。
当然,那是一般情况。
纪家的队伍前前后后走遍了安河县的大街小巷,才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家老旧客栈,还剩下六间空房。
六间客房远不够纪家的人睡。想都不用想,里面一定没有纪平雨的位置。
在安排了少数几个人睡进客房以后,其他人便只能在走廊打盹,不出所料的,纪平雨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纪平相居然也只能在外间打地铺。
走廊的拐角出风小,暖和,纪平雨早早就过去抢占了有利位置。好位置谁都想占,没过一会,抱着包袱的纪平相就来到他面前,与他大眼瞪小眼:“让开。”
纪平雨头都懒得抬:“我先来的,凭什么让开?”
“那就让一半,”纪平相不由分说就要往下坐,“凑合凑合,总挤得下。”
“让一半也不是给你让,”纪平雨故意呛他,“睡走廊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得和你凑合?”
“你你你——”纪平相指着他说不出话,半晌,才气鼓鼓从包袱里拿出件东西扔给他,“给你!现在我能睡这儿了不!”
纪平雨稳稳接过,是一块用油布包着的桂花糕,已经半干,但看着还是比干粮要诱人得多。
他往旁边挪了挪,给纪平相腾出一点地方:“你还带了桂花糕?”
“出发前买的,路上解解馋,”纪平相也不再讲究,直接坐在地上,“贵得要死,买完我就彻底没什么钱了。”
“这种时候,买什么不贵?”
纪平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也是。”
纪平雨三两下把那桂花糕塞进嘴里,引来纪平相痛苦的叫嚷:“暴殄天物啊!难道不该细细品尝以后再吞下去吗?你这样吃,能吃出什么味道啊!”
“吃不出,”纪平雨擦擦嘴,冷淡道,“因为今天晚上我没分到干粮。”
纪平相瞬间哑火了。
而纪平雨也没耐心再与他细说,将油布收起,也背对着纪平相躺下了。
“……你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纪平相小声道。
“是吗?”纪平雨头也不回,“我对你的观感倒是始终如一。”
纪平相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表达对自己的厌恶。
他立刻没了闲聊的兴致,咬着牙气冲冲道:“不说了,睡觉!”
尽管睡在没风的角落,躺地板的滋味也不大好受,纪平雨睡得极轻,一晚上都在醒来与睡着间反复横跳。
将他彻底唤醒的,是一阵哭声。
那哭声是从外面传来的,似乎被人刻意压着,一阵一阵,被寒风带着跑了掉,听起来格外渗人。纪平雨睁眼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梦游到了十八层地狱。
究竟是谁在哭?
纪平雨躺的浑身酸痛,慢慢爬起来,小心地绕开走廊上横七竖八睡着的人,向楼下走去。
离得越近,哭声就听得越分明。纪平雨迈出客栈的大门,循着声音往左边走去,很快就找到了那哭声的主人。
“你在哭什么?”纪平雨问道。
那人被这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一大跳,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抬头看向纪平雨。
这一抬头,纪平雨倒是认出来了——居然是庭芳园那次与纪平鹤结伴的同门,叫什么……钟……钟维间!
“纪先生?”钟维间也认出他来,“您怎么在这儿?”
纪平雨不答反问:“你又怎么在这儿?”
“我来安河有些事要办,”钟维间从地上爬起来,“还未谢过纪先生先前的帮忙,维间感激不尽。高云可还好吗?”
“他在南洋,过得不错。”纪平雨伸手拉他一把,“你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钟维间笑了笑。露出一颗虎牙:“是呀,自他走后,连书信联系都断了。”
借着月色,纪平雨得以看清钟维间的五官神态。他这才发现,这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生得很是好看,白净秀气,看着乖巧而温顺,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
也就比纪平鹤差那么一点点吧。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给纪平鹤加了极高的印象分,纪平雨在心里定下自认为“客观公正”的评价。
撇开这些有的没的,怎么说也是熟人,还是和纪平鹤关系不错的同门。纪平雨友善问道:“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钟维间眼神闪烁,低声道:“嗯,家中出了些事……深更半夜的,纪先生怎么在这?”
“我在上面睡觉,”纪平雨指指楼上,“听到下面有动静,就来瞧瞧。”
“是我打扰纪先生休息了,”钟维间看着有些害臊,又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本来是夜里睡不着,才出来走走,没想到反而遇到一桩好事。”
“好事?”
“他乡遇故知,可不是一桩好事吗?”钟维间笑着说。他犹豫片刻,对纪平雨发出邀请:“纪先生要在这边停多久?如果有空,不妨来我这里坐坐?”
“明天就得走,”纪平雨回绝道,“有什么事都看开点,还是好好活着最重要。”
钟维间似乎有些遗憾,落寞地点头应下。
纪平雨伸个懒腰,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就在他要迈步离开的时候,一只手又抓住了他的手臂:“纪先生,我有一样东西想给您。”
“什么东西?”
钟维间将声音刻意压得很低:“是高云的一些笔记,涉及到他先前参加过的一些集会,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继续放在我这儿只怕不太安全,恰好遇见,不如我把笔记交给您?”
听到是纪平鹤的东西,纪平雨重新打起精神:“好啊,你现在带着吗?”
“不,在我家里。”
明日一早还得出发,或许来不及取。纪平雨想了想,道:“那我现在与你去拿,不知是否方便。”
钟维间紧绷的后背终于放松,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保持着微笑:“当然,我家离得不远,这就带纪先生过去。”
纪平雨不疑有他,就这么跟随着钟维间的脚步,踏入了月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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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钟维间忘恩负义呢,因为他之所以能认出来纪平雨,是因为纪平雨当时和他在庭芳园外有过碰面。
但是只有碰面的话他其实是不会知道纪平雨身份的。纪平雨身份的揭示,是在他借着“纪家少爷”名号吓唬巡警以后,钟维间被纪平雨保了一把没进局子,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刚才遇到那个人就是纪平雨,然后才对他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也就是说,纪平雨如果没有顺手帮钟维间一把,钟维间不会这么轻易认出来他,也就不会有纪平雨后面遭遇的事情了。
也因为纪平雨知道自己帮过他+纪平鹤与钟维间关系不错,才会对钟维间没什么防备,然后被坑。
大概是一个好人没好报的憋屈事情。
【快结局啦,大概七八章的样子?但更新应该会慢一点,我开学了,新学期事情实在很多,非常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