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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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江棘赶回时已经入夜。只有江大人的厢房点了油灯,偌大的府院从屋顶看更显得寂寥阴森,透出难言的不详。江棘跳墙进来后,才发现大门并未落锁,门槛处散落凌乱的脚印,还没有人打扫。
虽然已经简单清理过,江棘还是又清洗了一遍身体。他换了套新衣服,走到江大人屋门前徘徊一阵,最终决定明天再来打扰。
13.
没等到江棘准备好询问江大人的措辞,清早,江适主动派人召唤他见了面。
“我已将他们——你曾经的共事者们遣散了,”江适食指曲起,有节律地敲着榻上沉香木桌,如同某种招魂的木鱼声。他话说得很慢,声音低沉沙哑,“所以这件事得你去办,正好钰之不在。”
江适递给江棘一张字条,书写着他熟悉的暗语。
“最好今晚解决,不需要伪造现场。”
江棘应下。手攥成拳头,握紧名字如扼住性命。
“还有什么问题?”江适见江棘踟躇着欲言又止,问道。
“大人,主人他……是否有时会不太一样?”江棘斟酌着说出口。
“你何出此意?”
"比如……性格上?"
“人哪有一成不变的。”江适像是听到年轻人幼稚的发问,先笑了笑,又皱眉交待道:“你要相信你认得唯一的主人,不要干涉他,记住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明白了。”
江适顿了顿,叹了口气说:“好孩子,去吧。”
14.
不考虑是否惊动附近与善后,杀人实在是很简单的事,尤其是戒备森严的都城中。
江棘擦干净双手,把手帕扔到尸体脸上,恰好覆住惊骇的面孔。
哪怕是最高明的迷药毒烟,也无法蒙蔽苦主在他杀时将死一刻的意识。江棘在经手五个人以后,发现了这一现象。因此他们的表情都不怎么体面。干得多了,江棘也习惯了留下狰狞面目。实在碍眼了,譬如重操旧业的此时,他便顺手盖条帕子。
主人不在,江棘无需迫切赶回府中。弯刀似的月亮勾住檐角鸱尾,像神兽伸出的獠牙,对夜行人虎视眈眈。
“初五?”
许久未听过的称呼让江棘恍惚一瞬,他从记忆中挖出这道声音:“初八?”
初八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蹦了出来,抓住江棘的小臂,惶然道:“我,我要死了。”
“怎么回事?”
那个字眼江棘心口一震,他回握住初八冰凉的手。
“突然流了好多血,腹中好痛,怎么办……我真的要死了吧?初五,他们明明说,我们可以自谋生路了……我得去杀了江府那些人。”
江棘意识到不对劲,拉着初八看了眼她身后裙摆,深吸一口气,面露难色道:“初八,不用怕,你这是……月事。”
江棘脱下外衫围在她腰间,支支吾吾地解释。
初八听明白,长舒一口气道:“原来如此,真是吓死我了。”
江棘睨了她一眼:“实话说,当初江家选人入府时是不是谎报了年龄?”
初八长得瘦高,脸又嫩,若不是她自己交待,轻易看不出具体年纪。
初八心虚一笑:“也……不过就是三四年的差别吧?我爹娘跑得早,我哪里记得清自己几岁。如今我也不吃官粮了,更管不着我了。”她语带羡慕道,“还是你运气好,我们都在琢磨去哪讨生呢。”
江棘连忙道:“你若是缺钱,我可以先借你些。”
初八摆摆手:“到‘乞讨’的地步还早着,除了之前攒下的,江家还算大方,给了不少遣散费。你呢,过得好吗?江家少爷难缠么?”
江棘不假思索道:“很好。”
初八仍抱有疑虑道:“他会打你骂你么?会饿着你么?我听说有些公子小姐们的身边人连自己出门都没有自由……”
江棘否认:“不会,他……很需要我。我跟随主人完全是心甘情愿。”
初八看到江棘的眼睛盛了月光,亮晶晶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着,似乎真是过得有滋有味。
“真好啊,”初八这才完全相信,感慨道,“如果我也能再遇到好主家就再好不过了。当然,还是自己做老板最好。”
江棘莞尔,没有附和她。
15.
与初八告别后已是晨光熹微,江棘慢悠悠踱回江府,进屋时惊讶地发现主人已经回来了。
江棘俯身行礼问好。
江钰之眼下青黑,形容憔悴,问道:“你去哪了?”
“属下去完成江大人交待的任务。”
江钰之蹙眉:“什么任务要做一整夜?”
“并非整夜,只是半夜行动比较方便。”
江钰之没再追问,看似接受了江棘提供的解释,转身道:“过来。”
江棘会意,跟着江钰之进入内室,替他更衣。最后是脱靴,江棘半跪在江钰之两腿之间,第一次不敢稍微抬头。
那胯下的凶兽不久前才磋磨过他,让他发出那样回想起来都面红耳赤坐立难安的声音。前日的疲惫和接踵而至的任务让江棘得以短暂地、刻意地遗忘了那段荒诞不经的午后,但江钰之不期而至的出现,却像铁钩一般钓起他全部不堪回溯的记忆。
是为了慰藉主人。是在顺从主人的意愿。
是主人的意愿吗?
直觉不会出错的。那就是主人。
“怎么看见我魂不守舍的,”江钰之抱怨道,忽然发现了什么,“你的外衣去哪了?”
“或许是……或许是路上丢了吧,昨晚风大。”江棘回过神,含糊道。他没有提及与初八的见面,为了不让主人更烦心——主人一向不喜欢他与其他人相交过密。每当他与主人其他侍从或侍女有多余的交谈后,主人总是心情不大愉悦,而后想些奇怪的法子折腾他。如此几回后,他发现主人的喜恶。
江钰之对江棘敷衍的回应极为不满,才要发作, 刹那间,他福至心灵般想到:难道是——他遇见“他”了?
他不该这么早出现的。江钰之心乱如麻。
但早晚会出现。心底有另一个声音道。
江棘并不如他期待的那般愚笨,更何藏起“他”的方式并不高明。
他比江棘以为的要了解他的暗卫。江钰之心道,留心些就看出,江棘的慌乱隐瞒得并不高明。但受到那样冲击后还能如此冷静地面对他,也实属不易,江钰之又想,该说父亲最初的调教果然卓有成效么?
他已了解从开始到结束的一切,但他对此无能为力。他要眼睁睁看着一折折剧目,按照父亲的预想表演完毕。
江钰之蓦然悲从中来,他拉起江棘的手,在江棘睁大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住他。
“到那天,你一定要等着我。”
江钰之贴着温热的唇瓣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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