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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断心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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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今日允了我与秦氏的婚事。明年上元,便是我与她的婚礼大典。”

-----正文-----

初秋的早晨泛着阵阵凉意,啁啾鸟鸣越显山中寂静。

怪石嶙峋,崖壁高悬,山洞里,熄灭的火堆淡淡飘起几缕青烟。

郑言睁开眼,便看见宋宁远端坐在洞口,似乎是在盯着壁下的江面,背影冷硬而宽阔。

昨夜打了他一巴掌之后,郑言便在疼痛与困倦之中很快昏睡过去。一夜纷繁陈旧的梦,再次醒来,却还是如此画面。

他曾幻想过的亲近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但又却是在如此可笑荒诞的情境之下。

刚想起身,腹部伤口便叫嚣着疼痛起来,撕扯得叫他动弹不得。此时郑言才发觉自己套上了宋宁远昨日穿的那套劲装,而背对着他的人,裹着自己撕的破破烂烂的袍子。

听见响动,宋宁远回头看了看他,面色坦然,犹如昨夜之事只是一段幻影,“言言你醒了?”

他起身走过来,低头拨弄着洞内的火堆灰烬,面色沉稳如水,“昨夜你烧得厉害,我抱着你暖了一夜,天色渐亮的时候才好些。”

“索性未染上风寒。”

郑言一边听着他的解释,一边偏头盯着熄灭的灰堆,身上干透的衣物上,还留着宋宁远身上淡淡的木兰香。

这种亲近与爱护,倒像是恍若隔世。

只是他既已决心迎娶县主,又与自己并无任何情谊,做这些干什么。

他疏淡一笑,却连点头致谢都不想再与他周旋。

“我会同秦氏行大婚之礼,但我向你许诺,与她绝无私情。”

宋宁远用目光摩挲着郑言苍白的脸颊,沉沉地继续道:“如今你已是我的人,之后……我定会护你周全。”

"我不是。”郑言打断他,神色倔强,有些讥讽地笑道,“我只是我自己。”

宋宁远对他的答复不置可否,无所谓地拍拍身上的浮尘,站起来往洞口走去,身影板正脊背挺得笔直,“你在此地休息,莫要乱动,我先出去找点吃的。"

说完洞内光线一暗,随即又恢复了明亮。

见他终于离开,郑言出神地望着洞顶的蛛网,看着一只蜘蛛蛰伏在中央,随着气流摇晃飘荡。

盯了不知多久,便听见洞口传来一声轻响,宋宁远从光亮中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条树枝叉的鱼。

他往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添上些枯叶柴草,将火引燃了,才漫不经心地问他: “昨日浔江刺杀,你觉得会是谁?”

郑言明白他是在问背后主谋,但他此时根本不想理会任何人。于是转了个身,躺回石板上,再也没看他一眼。

鱼肉在火上不断地翻转,山洞内火焰跳跃,树枝被烤焦后散发出浓郁的木质香味,混着鱼肉的焦香,实在让人发馋。

藤条爆裂的细声在洞内反复响起,淡淡的烟雾从洞口直往外冒,良久,他们听见洞外有脚步声。

二人情不自禁地相互对视一眼,这种自小形成的默契,倒是很难改变。

宋宁远轻手轻脚地放下手中食物,浑身紧绷,郑言捏紧了从身侧捞起的一根木棍,侧耳细听,两人宛如二只蓄势待发的小豹。

窸窸窣窣,是有人在往上爬。

宋宁远缓慢挪移到洞口,脚步轻慢,一点声音皆无。

很快,那人爬上来,像是一身侍卫装扮,还刚看见他们,口中一个字未叫,便被宋宁远给应声击晕,倒在了洞口。

“世……”

片刻,洞下传来询问的声音:

“在里面吗?”

“喂?说话!”

听声音,是黎季。

宋宁远抱臂眯起双眼不做应答,倒是郑言挣扎着起来,在洞口招了招手,“小季……”

其下那人面露狂喜,很快便几步攀登上来。

黎季进洞时,只见宋宁远正冷冷地看着他,薄唇轻启:“你迟了。”

他并未理会他,只是抓紧郑言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下,眸色紧了紧,却又恢复如常:“言哥!你怎么样?伤口如何了?我快担心死你了。”

他容貌清丽,脸上又是害怕又担忧的表情,像个无辜的孩子般。郑言面色苍白地摸了摸他的额发,轻声说自己还好。

被抚额头的人又哭又笑,抱着他一直不撒手,头颅磨蹭在郑言的肩颈之上,眼神却背着他直勾勾地盯着宋宁远,目光怨毒,却又得意一笑。

之后黎季又简单问了一下郑言的伤势,让人拿了不少金疮药,又让崖下赶来的车马赶紧过来,是要将郑言安安稳稳地送回太康去。

宋宁远刚要发声拒绝,便听郑言背着他迅速答应道:

“好,我跟你回太康。”

说罢便撇开众人,自己只身踉跄着出了洞口,背影倔强而清冷。

黎季了然一笑,只朝宋宁远一瞥,说了句言哥我来扶你,便跟随而去。

只留下宋宁远脸色沉郁,独留在原地许久。

次日宋宁远得到诏令觐见面圣时,已然看到殿下跪着一人。

他一身南梁皇室官服,姣好的面容之上尽是胆怯苦楚之意,正将浔江一案的细节亲自汇报给殿上那人。

见到他来,那人面色一愣,却又落下泪来。

“圣上……前日之事凶险,微臣若不亲自来禀,怕是早已葬身鱼腹之中……前日之事……有七殿下可为我作证。”

宋宁远面色如常,剑眉冷肃,上前跪地将前日浔江遇袭一事娓娓道来,倒也没有夹带任何私心。殿上那人疏眉皱起,倒是跟南梁那小子说法一致。

他始才面露愠色,直言天启京城太康之内,竟有人胆敢光天白日之下刺杀世子,实在震怒难平。

又传了大理寺少卿前来,让二人又将案情汇报一遍,才语意沉沉地督促其严查此案。

那少卿也是刚正不阿之辈,不卑不亢接完旨,刚要退出,便只听其上那人又话语一转,不咸不淡地让七皇子也辅助彻查此事。

宋宁远眸中一凝,只把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之上,沉沉地应了句“是”。

几人这才退下了。

……

是夜,窗外寒风肆虐,只听阁楼一阵轻响,续而衣袂翻飞声由远及近。

郑言斜躺在榻上,他面色苍白,眉目平和,身上披了件厚厚的狐裘毯。

自那日回到太康后,他便以养病之名闭门谢客,门庭皆闭。除了每日取药换药,往来几位御医太医外,再也很少与他人有所往来交流。

伸手刚翻了张手中书页,哗啦一声声响,那人就从推窗翻越进来,自顾自地走到桌前,斟了一杯茶水。

他瞧着烛下那人,斜躺在榻上,散发未束,面容俊雅,一双平静的双眸仍旧停留在书本上。

自那以后,郑言便再也没同自己说过话。

但也未叫府上护卫拦了自己去,可见他对自己是仍留有些情的。

默然地饮完茶,宋宁远走上前抽掉了他手中的书。

“《四民月令》?”

他看看书皮,笑道:“言言,你为了躲我,连这种农经都要翻出来看了?”

郑言面色淡漠,只又将书拿起来继续翻动,视他若无物。

见软语逗他并无效果,宋宁远面色沉下来,冷冷道:

“父皇今日允了我与秦氏的婚事。明年上元,便是我与她的婚礼大典。”

看书的男子的手终于抖了下,最后还是归于一片平静。

宋宁远冷眼瞧见,又道:

“寿王府昨日突发大火,死伤惨重,父皇命二哥严查其通敌卖国之事,我今日听闻,府内剩余人等均已被扣押下了大狱。”

郑言心知他的深意,但面上却无所表现。

二人相对无言,冬日寒冷,烛花摇晃,灯芯爆裂,他第一次觉得冬夜竟如此漫长。

不知何时,宋宁远似乎已然能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郑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往里睡去。将绒毯紧紧盖住了,是要睡的意思,逐客的意味不言而喻。

宋宁远看着郑言的肩膀,默然良久。他一向待自己宽厚,从未表现过对自己的厌弃,如今的决裂之态,却是头一回。

窗外风声大作,似要下雪。宋宁远负手站立片刻,终于将一个白色小瓷瓶轻手立在桌面后,然后才关窗走了。

夜色深沉,烛火快要燃尽,所有声响均消失后,郑言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利落地翻下软塌起身,哪里还有闭门养伤的样子。

他走到内室,对着侧室帘后的方位,轻声唤了句“父亲。”

贤王缓步从里侧走出,他头发花白,脸沉如水。郑言不敢看他,今日宋宁远掀窗而来,确实出乎二人预料。

贤王也心有所思,只认真跟他道:“记住父王今日与你所说。”

郑言俯首称是。便只听父亲径步出了房门,在背后留下了一句:

“还有七殿下,你们虽一同长大,但……如今圣上之意昭然若揭,言儿,你能避则避。”

“……是。”

郑言抬头,目送着他离开,心中五味杂陈。

待到他走了,才走到刚刚宋宁远放下的白瓷瓶前拿起打开。

瓶内初闻无味,良久有一股淡淡的异香。是那日他想送予自己的梦苔。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将其放进了内室的箱中。

做完这些,他才缓步走入侧室,在那壁上挂的浔江山居图后轻转了一下。

一扇暗门轻启,往下是一处长长的甬道,有长明灯闪烁着明亮的火光,他踏下甬道,室门缓缓关闭。

郑言沿着长道缓慢独行,空间由仄闭到逐渐开阔起来,他走到一处室内,坐上书案前。

案上摊着一张密密麻麻的类似舆图的皮纸,他扶袖提笔,按照父亲今晚所说在那图上作上了几点标记,眉间是前所未有的肃穆和凝重。

室内灯火昏暗,烛影摇曳,室外大雪纷扬,似暗示着这平静湖水下的暗涌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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