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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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身体?乔松音的?”我试图跟上徐艾跳脱的思维。
“那天他又很晚才回来,我让他明天不许走,留下来陪我,他不答应,又用那一套来哄我,让我等他这次工作结束。”徐艾向后靠在座椅上,脸微微仰起,对着泛黄的墙壁露出陷入回忆的恍惚神色,“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决定再也不要见到他了,所以我把他丢进河里了。”
“你把乔松音推到河里去了?”
“他的胳膊、腿、躯干,被我一共砍成了七块。”徐艾歪头沉思,“好像是八块……我记不清了,我把它们全部扔到河里去了,只留下来头做纪念。”
吃惊混合着恐慌令我哑口无言。如果徐艾没有说谎,那么乔松音已经以一种惨绝人寰的死法告别人世了,被这个变态绑架的我也凶多吉少。
“但是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我去河里找,没有找到,后来我又去找了好多次,但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流冲到其他地方去了,万一一路漂到了海里……”徐艾懊恼地咬住嘴唇,松开时洇出一点血迹,“而且过了这么久,就算捡回来可能也用不了了。”
他的话让我觉得有些怪异,“捡回来要怎么用?”
徐艾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仿佛我问了个蠢问题。
“他和你们不一样,他的身体可以拼回来。”
“什么意思?”我越来越糊涂了。
“就像积木玩具一样。”徐艾想了想,“但是比积木更牢固,他的肢体断开的地方可以完全融合起来,恢复成跟之前一样,只是会留下疤痕。”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喜该悲。好消息是徐艾可能并没有犯下他口中骇人听闻的罪行,坏消息是他是个疯子。对乔松音病态的狂热烧坏了他的大脑,他不仅虚构了自己和乔松音的恋人关系,甚至对自己编造出的荒诞故事坚信不疑。
我想到父亲对乔松音衣着打扮的评论,问徐艾:“你之前砍过他很多次吗?”
徐艾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他好像经常穿着长袖长裤,不分季节。”
我猜徐艾这种狂热粉丝肯定早就了解这一点,在他疯子的大脑中会捏造出相应的情节。果然他答道:“对,那是为了遮住身上的疤。”他笑了一下,像在分享什么值得怀念的有趣的事,“他身上有很多疤哦,不只是砍的,还有刀扎的、捅伤的,不管是肚子破了个大洞,还是被剁成好几截都无所谓,我会把他拼好的。”
“这么说他有超能力了。” 我一边接他的话茬,尽量拖延时间,一边思索该怎么办。
“应该算吧……我不知道,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徐艾说,“我是几年前偶然发现的,当时我砍掉了他一条胳膊,结果发现居然很容易就可以接回去。”
“为什么要砍他?”
徐艾皱起眉,面露不快,“当时他和一个女演员传绯闻,我一气之下就……不过最后证实是狗仔乱写的,后来他就不再拍戏了。”
“乔松音没有生气吗?你误会他还砍他。”
“我不是故意的。”徐艾辩解道,“他也没有怪我。”
“但是你后来应该还是一生气就会伤害他吧?你说他满身是疤。”
徐艾垂着眼睛,没有反驳。他看起来很难过,或许还在后悔。很难说在他的幻想故事里他和乔松音谁病得更重,一个喜怒无常动不动就砍人,另一个居然甘之如饴不离不弃。
我们各怀心事,一时默然无语。
忽然间,我想到一件事,“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天,你说你在河里找东西,是在找乔松音的……碎块?”
徐艾点了点头。我顿时懊悔不已。看来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都是因为我多管闲事跳进那条河,才会惹祸上身。
“我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徐艾叹了口气,似乎很沮丧,“但那几具身体都用不了,所以才想再去找找看。”
“什么身体?”
徐艾的视线投向那颗酷似乔松音的头颅,呢喃道:“我找了和他身材差不多的几个人,用他们的身体试了,但是不行,接不上去,没办法融合。”
过了片刻我才理解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在虚构什么情节。
“你是说,你杀了几个人,把他们的头砍掉,然后把乔松音的头接上去?”
“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也许总有合适的身体呢?”徐艾轻声说,像在祈愿,“我好想让他回来。”
沿着他的视线,我也看向人偶头颅。它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看着它,不由得再一次感叹做工逼真,与我今早在电视里看到的乔松音简直一模一样。
蓦地,一些记忆浮出脑海,也和我今早看过的电视内容有关。
连续失踪案。失踪者全是身高体型相仿的年轻男子,与徐艾的说法不谋而合。而且,那些人的确是在乔松音失踪后才相继消失的。
凉意缓缓爬上我的脊背。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为了让脑袋里离奇的故事成真,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也不为过。我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了。这张床是一个断头台,或者说实验台。徐艾会像对待一只小白鼠那样剪掉我的头,把我的身体和人偶的头拼接起来。他觉得只要这样做了,那颗头就会睁开眼睛,他的爱人——他幻想中的乔松音就能复活,回到他身边。
你不是说自己没有疯吗?我望着一脸平静的徐艾,很想质问他,别撒谎了,明明是个了不得的变态疯子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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