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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他们好像都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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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萧振跟着进门,室内灯火通明整洁一新,落目而去,桌子、椅子、沙发、柜子,浴室、书房、卧室,那是一应俱全……茶几上放着几包什么花花绿绿的东西,看着就有滋滋人气儿正往上冒。阳台上,两件旧旧的白色T恤垂挂着,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

操,章玉还真他妈住这了?

他大喇喇地一屁股陷进沙发里,从兜中摸出烟,点上吸了口,盯着章玉泛红的脸:

“你他妈怎么跟他住一块儿了。”

章玉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思考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说这还能怎么解释呢。良久,他才面无表情地说:

“这就是我的宿舍。”

这语气可真够冷的。萧振一哽,下意识就想甩甩烟灰,但没找到地方。只好在手指上磕磕。白色的烟灰掉落到地上,很快让莫近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

“我让他住过来的。”

他把香烟在锃光瓦亮的地板上踩灭,冷冷地下逐客令,“有事吗,没事你就赶紧回去。”

萧振一张脸上面色反复变了好几次,愣了半晌才开口,“操,莫近,我他妈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你之前不是讲这房子,你他妈是来都不想来的吗?”他手一抬,就指到了章玉的脸,“你把人搞到这来干什么?”

章玉在心里冷笑一声,突然觉得与其站着听这两个二世祖掰扯,还不如赶紧坐下开始学习。

反正跟他们相处,就是在浪费时间。

想罢,他把背后的书包取下来,熟稔地走到旁边的餐桌上,拉开书包掏出错题本找到笔就开始做期中总结。

坐在沙发上的萧振简直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给唬愣了。

这他妈……是真住得时间不短啊。

那他们俩在学校,怎么跟不认识一样。

“管你他妈什么事。”莫近面色如常,一脚踢到萧振腿上,“赶紧滚回去。不然你们老爷子又要改主意了。”

“操。”萧振被他的话激起来,十分不屑地往后一靠,“你的这个事先不说。就说我吧,最近也这么邪门儿,走了个小运动员,又来个黄……黄什么来着,这他妈的王虎玏,当个校长还给他妈牛逼坏了,还敢直接找我大哥说事……操,这不就跟直接给老头子说一样。”

“……得亏这人没死。死了还得让他去分局那边说两声,唉,草他妈的,一闹三四天的,烦死了。”

章玉隐约听着,觉得他们可能是在说黄明慧的事情。

“你以后还是别再这么冲动。”

“操,我他妈已经算克制了。好歹该给的钱一分没少,”萧振满不在乎地翘起二郎腿,思绪又突然拐回来,“你他妈最近怎么也转性了,把人都弄家里来了?这他妈要是被你爸知道……”

“——她怎么样了?”章玉眼见他是要转移话题,没忍住,捏着笔问了一句。

两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萧振有点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黄明慧,她现在怎么样了。”章玉又重复了一遍。

听清楚他的话的萧振面色有点不自在,又想找根烟抽抽,手刚放进口袋,瞟到莫近那张森冷的脸,又生生忍住了,口气很无赖,“还能怎么样,治他妈的精神病去了,休学了呗。”

章玉看着萧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心底忍不住地泛起厌恶。

他们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视人命如草芥。

哦不,是视比他们低贱的人命如草芥。

无钱无权的,在他们眼中,就跟阴沟里苟活的老鼠没什么区别。踩死了都嫌弄脏鞋面的。

黄明慧家里,条件肯定是比自己家要好得多的。她家住汉宁,父母是单位职工,听同学的讨论,她还是独生女……能考进郡宜,人也一定非常优秀。

就这么一个家室、财力和智慧连他都望尘莫及的女生,这么一个蓬勃的生命、一份充满无限的希望,就在他这么轻淡的三言两语中,彻底被毁了。

见到章玉冷冰冰的眼神,萧振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他站起来不自然地瞟瞟桌上的东西,才赫然发现,那竟然是几袋棉花糖,“谁叫她自己受不住了又不知道告老师,或者告家长也成啊,再或者转学,陆瑶她们纯粹没事找事……”他不自觉地找补道,“再说,你说她要抹手脖子就抹吧,还他妈写那么一大堆,老子名字还他妈属第一个。操,老子是他妈再也不想改名了。……再说,老子明明碰都没碰过她一下好吧。”

在他强词夺理的辩解中,章玉又想起他第一次被带到这个房子里的时候,黄明慧被一把推到自己身上时的样子。

弱小、无辜、恐惧,可怜。

他也一样。

他冷笑一声,“她只不过是写了个征讨的帖子,把它发到了网络上。你们可是要毁了她清白,践踏她的尊严,还把人以后的前程全毁了。她能想到的最大的反抗,不过就是……”

他一字一句,就像在说自己。

“你他妈别说了。”倒是莫近先打断他。

“你赶紧回去。”他没好气地又踢萧振一脚,隐隐有点暴躁,“不然我跟你大哥打电话了。”

萧振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绕着莫近的脸仔仔细细地看,“莫近,你他妈是越来越狼心狗肺了我看。……还他妈找我大哥告状。”

他把脸朝章玉的方向抬抬,讽刺笑道:“你他妈真就那么喜欢男人?我看你爸给你找妈找得那么勤,还他妈以为你就是想跟他对着干,才玩儿那么花。”

“现在我看,你他妈是也玩出精神问题了。”他摇了摇头,又觉得自己说太过了,起身就准备走,“玩玩就行,别当真,你他妈是越来越……”

他话没说完,只扭头愤怒地踢了几脚茶几,玻璃发出几声震响,摇晃得厉害,在最边缘的一包棉花糖掉了下来,砸到地上。

“……早点把人弄回去吧。”他盯着莫近阴沉的脸,叹了口气,“这是我萧羽,就当是你半个哥吧,当然你不认也可以,最后再劝劝你。”

然后他就深深地盯了章玉一眼,跟一阵龙卷风似的从门口消失了。

脚步声消失,章玉轻笑一下,继续看题集。

两个二世祖竟然在相互劝告,少做点丧尽天良的事情吧!——真是破天荒又讽刺的一幕。

真是又荒诞又好笑。

“继续。”不知道什么时候,莫近又悄然到了他的桌前,行迹宛如鬼魅,“把头抬起来。”

章玉冷着脸看他,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在灯下泛着幽幽清光。他嘴角噙着冷笑,那张又白又瘦的脸落下亮光,如玉般冰清又无瑕:

“真恶心。”

“你们真恶心。”

莫近眸色未动,面色未变,只伸手捏住他的衣领,不容置喙地就把他提起来,继续攫取着他的甘甜,“确实恶心。”

他冷笑着,啃咬着章玉的嘴唇,双手在他身上游离着,每一次触摸都比上一次更加用力,恨不得将这个人一块一块地掰碎,然后全部吃进肚子里。

“你不可能走的。别想了。”

章玉又咬了他一口,终于从桎梏中逃开。殷红的嘴角之上,还沾染着莫近的鲜血,他双眸发亮,里面是莫近目前人生中见过的、最强烈的恨意:

“你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莫近。”

那太好了。莫近在心里想着。复又紧紧按住他,像只凶兽般,把他推到桌子上,欺身而上。

哪里有什么以后,只有此刻快意永生。

不断占有,才能不断证明存在。

此后莫近来得更勤,甚至已经开始逐渐侵占章玉的个人空间。不过说实话,这里也根本没有他的地方——这里的一针一线、一分一毫,都是莫近的。他只是在此寄居的菟丝花。

可人生来就不是靠依附而攀援的。

那天傍晚他从家里出来,照旧拎了饭盒去给他妈送饭。夏天已经开始蔓延,路上行人凉拖短裤齐上阵,六点半,夕阳还很盛,从街对面桂花树所在的方向斜斜打过来,把整栋楼都染成了金色的。

章玉踩着一双洗得很干净的帆布鞋,从楼梯口出来了,一下子就泡进了缕缕絮絮的阳光里。他眯着眼瞧瞧前方的太阳,心想一会儿走到常振街那边的时候,估计天还没黑呢。

这样他妈就不用摸黑吃饭了。

已经快到了六月,汉宁开始热起来。章玉也就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薄的T恤,下面随便捡了条郡宜的夏季校服裤,又大又肥的,晚风一吹,就被拂得贴在腿上,风也从两腿之间绕过去,凉飕飕的。

他沿着坑坑洼洼的街道往前走,还没走到前方拐角,就远远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车缓缓出现,从拐弯处绕过来,眼看是要往他家楼下过去的。

章玉瞬间有点恍惚,不知道是躲一下还是要主动把它截下来。

面对他,现在就会有麻烦;躲开他,一会儿马上也会有麻烦。

怔忪间,那车已经停下,车窗降下,莫近沉静的眼在里面盯着自己:

“你去哪。”

章玉站在光里,上衣被太阳照得又透又亮,他抬了抬手,给他看看自己手里的饭盒,很冷地笑了下,“给我妈送饭。”

莫近把车门推开,人还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里面:“在哪里?我让翁叔送你。”

送他?怕不是想让他赶紧送完饭,然后又好找个地方拿他发泄‍‎‌‍‌兽‍‎‌‌‍欲‌‎‌‍吧。

章玉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把他给看透了。这个人除了做那种事情,脑海中应当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事了。

原来苦难不仅会锻造、丰富人,还会腐蚀、掏空一个人。

他就是那个已经完全坏透了的典型。

“不需要。谢谢。”章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声音冷冷的,“我要准时送过去,没时间干别的。更何况我中午的时候已经跟我妈说好了,晚上我还要去的。”

他在阳光中一晃一晃的,额头上还有点汗,又热、又生动。

莫近干脆下来,关上车门就一把抓住了章玉的手臂:

“那我跟你一块走过去。”

“不要。”章玉想都没想就拒绝,“这附近都是熟人,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跟你这种人走在一起。”

这句话可谓是鄙夷十足,莫近的脸色沉下来,也不管他的挣扎,拉着他就强迫着继续往前走。

挣扎间,可能是实在有点激烈,迎面路过的一个大婶疑惑地问:

“……章玉啊,你认识他吗?”

章玉一抬头,才发现原来是跟他们住同一层的张婶。她趿拉着个凉拖穿着件暗花连衣裙,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口子上露出一截青翠的葱苗,估计是刚买完菜正回家呢。

章玉习惯性地露出笑容,尽管带了尴尬,“啊……是我同学,同学,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张婶狐疑地扫了他们一眼,章玉身旁的那个年轻人穿着件暗色的长袖衬衫,好像一点也不热似的,那张脸倒是生得俊俏非常,就跟电视剧里那些古装男演员差不多,就是人好像不怎么笑,板着的脸又冷又硬。

“哦……”张婶若有所思,又笑着问,“吃饭了吗?你妈还没回家吧?”

“是啊,她今天是说要卖到九点多,”章玉扬扬手里的塑料袋,笑得非常好看,“这不我刚吃完饭,去给她送饭了嘛。”

“哎呀,你可真懂事……”

他们这一栋楼里,那么多户人家,统共不知道有多少小孩,要说最懂事最勤快的,当属章玉了。

张婶对他的印象那也是一百个好。虽然章玉他爸章春来还没去德清打工的时候,老是挨家挨户地遇上就吹牛,什么我们家章玉又考了全年级第一啊、章玉考上了郡宜要来汉宁读书了,或者就是章玉考了班级第一、有什么厉害的同学啊之类的,没见到章玉之前,她也觉得章春来纯属吹牛,哪有那么好的孩子被他摊上了;但后来章玉来了汉宁,可别说,他爸吹牛归吹牛,但章玉这孩子确实很孝顺很懂事书读也十分用功。

周末的时候,只要他一个人在家,不是把板凳放到走廊上借光看书写作业的,就是出门又去书店看书了,其余时间就是做饭洗衣摘菜扫地之类的,他们这一层、甚至他们这一栋楼,就没有人不夸的。

想到此,张婶又把他好好夸了几通,还顺带感叹了下自己家那儿子,现在还正在职校混文凭呢,跟章玉一比,那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章玉跟她又十分谦虚地说了好多没有没有。又简单寒暄一阵,看着他身边那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确实好像也没怎么他,两人确实也挺熟的,她才放心下来,跟章玉摆摆手让她赶紧跟他妈送饭去吧,他住校不在家的时候,他妈每次都是九十点才回来,饭也吃得不规律,可累得很呢。

章玉跟张婶道完别,又沿着马路往前走,很快绕过街角往常振街那边的方向走了。

经此一役,他也懒得去管莫近了,不然一会儿又来个熟人,他又得解释一通,更可怕的是,他还得撒谎,这是他最不擅长做的事情。

两人沿着街道缓慢向前,傍晚的老城又喧闹又充满烟火气,四横八纵的巷子里光脚的小孩玩闹,蹲在地上打纸板,一跳下来就翻了好几个,被几个对家争相辩论这是作弊,吵得面红耳赤的;街边的小门店外面,架着煤气炉开始做饭的人都出来了,在门口小水管里洗点蔬菜什么的,就着烧得冒烟的锅就噼里啪啦地炒菜,香气直冒,热闹得很。

远处有什么古色古香的流行歌曲隐约传来,章玉还从来没听过: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这是章玉来了汉宁之后,生活里最常见的场景,也是他自己生活的样子。

……

走了半晌,莫近才从观察中回过神来,他握住章玉的手腕,似乎有点感慨:

“他们好像都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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