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六月底,期末考成绩出来后,轰轰烈烈的分科便开始了。
蝉联第一的章玉选择了文科,这是让很多同学都很震惊的一件事。
还有一件同样震惊的事是,0902班的班主任胡作建,以退休为名,放弃了整个班级,在期末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向校长递交了辞职信后,便人间蒸发了。
因为联系不上班主任,也没有任何老师跳出来住持分科分班的事,整个班级犹如一团散沙。选择了理科的同学艰难地联系其他班级的老师,以便能顺利插班就读;选了文科的同学,又在担忧如果换了班主任,是否还能继续留在班级里就读。
在其他班级热闹但井然有序的抢人大战中,他们班俨然在开始时,就已经输了。
很神奇的是,却也没有其他任何文科班的老师,前来主动邀请章玉转班的。
章玉仍旧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好像在此决定命运分水岭的伟大运动中,他已然置身事外。但是他在做上面这些事时,身旁偶尔会多一个人,那个人是莫近。
很奇怪的,他们在其他同学眼中,好像一夜之间关系迅速变好,由一开始的一种不可说,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可说。
对于这种隐约流传开来的传言,舆论中心的章玉却浑然不觉。
他不看手机,家里也没有网络,他很少跟人交流,也基本不参加什么课外活动,他没有社交账号,甚至连电话号码也没有。
谁叫他家穷。
盛夏太阳烤得人皮肤发烫,章玉吃完午饭就赶紧往教室赶。刚到楼下,便看到萧振莫近那一帮人站在教学楼底下大堂里歇凉。
汉宁的夏季十分炎热,热到年年都能荣升全国高温争霸榜的冠军。但就算是四大名校之首的郡宜,也没能在每间教室里都架上一台昂贵的空调,让满头大汗但仍在奋笔疾书的莘莘学子获得一丝清凉的。
此时这帮衮衣绣裳的富家子弟,都衣着清凉地挤在最凉快的一楼大堂里,吵吵嚷嚷又大大咧咧地喝着饮料燃着烟,连校服都懒得披一件装装样子。
见到章玉顶着骄阳从广场上进来,打首的萧振第一个不满意。他隔着老远便勾手让他过来,把手里那瓶结着冰霜的橙色饮料扔给他,表情居高临下的:
“给你的,不用他妈感谢我。”
自从那次发现章玉被莫近强制要求住他那之后,萧振心里总是有点惴惴不安:
他一是怕莫近真他妈对章玉上心了,虽然这种概率几乎没有,但是就连他也能看出来的这种没有任何可能的东西,就应当从源头上也掐灭了;二是怕章玉这小子哪天真被莫近给玩坏了,莫近从好几年前开始,就已经隐隐有点不大正常的样子,好多被他玩过的东西,包括人,不是彻底坏了就是对他喜欢得紧又恨得牙痒痒的,最后同样也出现个什么他妈的精神病,一个二个要死要活的,简直让人头大。
而眼前这个章玉,他隐隐有种不希望他步入后尘的同情。
毕竟这么有味的一个人,真要变成一副空荡荡的、只会言听计从的美丽皮囊,还真他妈有点可惜。
章玉反射性地接过他的饮料,既不打开,也不扔回来,只冷冷地瞥了他身旁的莫近一眼,目光又轻又傲的,好像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一样。
但他的注意力,显然在一个人身上。
至少他从热气升腾的阳光下走来,那双被太阳炙烤得湿意袭人的眼,第一束目光,是落在莫近身上的。
操。
萧振有种眼见到矿车要滑入深渊的无力感。
章玉捏着饮料就上楼了,脊背绷得挺直,瘦削的身影缓慢上了楼梯,很快就从拐弯处消失了。几个从他身边走过去的学生纷纷回头望他,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好像在议论着什么。
萧振面色一变,跟身边的人扬扬眉,大手一挥,就指到了那几个人。
很快,刚刚低着头笑的两个同学就一脸仓皇地被带到他的面前:
“操,你们刚说什么呢?给我听听?”
萧振咧着嘴笑,把脸凑到他们面前,贴得无限近,嘴里喷出的烟雾把人熏得敢怒不敢言。
“没……没说什么。怎么敢说……”
“我他妈没说我,”萧振扬扬头,示意了一下刚刚章玉消失的方向,“你他妈说人什么呢,我看你们笑得挺开心的。这么好笑的事,也不他妈讲给我听听。”
“人他妈年级第一,你们也敢说?啊?”
萧振大喇喇地笑着,细长的眼睛一滑,就看到了那两个同学白惨惨的脸色。他心中不自觉地生出厌烦,进而又想起章玉的脸来。
好像章玉就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操,他以前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就,不是都说他有点那个……那个嘛……”萧振没听懂什么这个那个的,抬腿就是一脚,“那个哪个?你他妈在这给我打哑谜呢?什么东西,谁他妈传的?”
那个男生吃痛,想要发作又不得,只好又笑,“不是您自己说的,他被人干……就那个过。”
操!萧振才想起来,好像好久之前,他是当着好多人的面说过这种话的。
什么章玉早就被人干烂了,平时一副高高在上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实际上喜欢男的,还他妈是下面的那个……
不过那都是上学期的事了,怎么这学期他妈的开始被人传起来了?
“你他妈听谁说的,老子没说过,”萧振矢口否认,脸色却有点不自然,一把把人推到旁边,跟另外一个一直一言不发的男生说,“还有你,他妈的以后少说人家,人上郡宜是来读书的,没看天天多用功多努力,连吃饭都带着书!”
他找补完,又鄙夷地扫他们一眼:
“都是男人,嚼你他妈什么烂舌根。”
他拍拍两个人的脸蛋,踢了几脚叫人滚蛋了。搞完这一套,手里的烟都快燃灭了,干脆扔地上一脚给踩熄了。
“这他妈都什么人……”他不解气地哼哼。
一抬头,莫近已经手插着口袋上楼了。
操,不妙。
这是他内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干,管我鸟事。
这是他看见莫近身影消失后的第二个想法。
然后他就干脆跟身后几个男生靠在柱子上,勾肩搭背地对着往来的女生,高谈阔论评头论足去了。
玩了一圈,还他妈是女人好搞懂一点。
章玉刚在座位上坐好,一抬头,便看到莫近也进教室来了。他双手插在兜里,一身长裤衬衫,又高大又挺拔的,冷着张脸,明显能感觉到从他身边经过的好几个人,都不自觉地避开他的视线,纷纷给他让道。
活活一副在世阎罗王的样子。
以前他看到莫近这副样子就会头皮发麻,现在倒还好,只是总是忍不住在心里想,教室里都快热成什么样了,他穿这么多,不怕热死吗。
明明……他身上还是挺烫的。
忍不住甩掉内心杂念,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从桌肚里掏出练习册就开始做题。彼时班级里已经有很多选了理科的同学搬走了,又陆陆续续来了一群别个班不收的学生,让原本就极差的班风更加乱成一锅粥。
还没打午休的铃,身后打牌的、吃饭的、玩手机的、聊天的混杂在一块儿,喧闹得不是一点半点。对面窗外走廊上,一堆男生挤在一块儿玩叠叠乐,猜拳吆喝声不绝于耳。章玉的前后桌都还没回座位,他的身边,只有同样默然坐下的莫近,正捏着手机冷冷地按着。
写到第三个曲线方程时,上课铃才打响了。同学们鱼贯而入,被塞进这处方方正正的箱子里,又热又挤,继续着他们的吵闹。
好热、好吵、好烦。
正在告诫自己心静自然凉的时候,身边的人突然问他:
“你喜欢喝橙汁?”
章玉莫名其妙地看他,半晌才明白了,刚刚萧振给他扔的饮料,是一瓶橘色的橙汁。
“没有。”章玉冷淡地说,他把那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拿起来,贴在脖子上滚了一圈降温,“我只是觉得它挺凉快的。”
因为觉得可以用来消暑,所以他没扔。
他才不会要他们的东西。
湿热的空气中,丝丝凉意从瓶身散出,弥漫散进滚着细汗的脖颈之内,章玉仰仰脖子、又低低头,最后把瓶子贴在脸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那双受过热气蒸腾的眼睛,清亮又灼灼。
莫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黑眸深如积潭。
冰完脖子,章玉又把橙汁放回桌面上,低头快速在草稿纸上列出公式计算东西,刚写出个“y=”,就听见“哐”地一声,一扭头,那瓶橙汁早已不翼而飞。
莫近把它扔了。
扔了就扔了。正好他也不想要。章玉无所谓地瞥了一眼,橙色的瓶身掩盖在他们中间地上的塑料垃圾袋内,还没被打开,就结束了它作为饮料的生命。
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颠。
章玉在心里冷笑一声,继续刷他的题去了。
晚上收拾东西下课的时候,感觉天都才刚黑一会儿。
夏天白日长,此时又是六月底,快八点了天才黑下来,下课的时候,黑夜才刚刚舔舐了这处阒然无声的校园不到一个多小时,就马上又热闹起来了。
章玉收拾完东西,一言不发地就往那个房子里赶。
他昨晚上用那个手机尝试搜索了下今年刚出炉的高考考题,还真的让他给找到了。于是花了一晚上,就着那个屏幕抄完了一门数学的,白天已经全做完了,今晚还等着赶紧回去,把语文的题也全抄下来明天做呢。
走出校门口的时候,他还在对着前方明朗的月亮,感叹着科技的力量真是强大。
然后一回头,就看到莫近在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跟着自己。
他心里一动,但也只是装作不经意间回头那样,镇定地紧了紧书包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下完课后,本来是他一脸不情愿地跟在莫近身后的场景,逐渐变成了,他在前面走,莫近跟在他身后。
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也懒得想,反正这对他来说,是个好事。
至少不用一直看着他冷硬的背影,心里忐忑一会儿是不是又要挨揍了。
不过说实话,莫近面对他……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出口伤人或者揍他的情况,还是少了很多的。
章玉忍不住对着月亮畅想,万一等补完课,一个月的暑假一过,这公子爷有了新的玩物,就彻底把自己给忘了呢。
到时候他也没精力去整他了,住在这里肯定还嫌他费水费电的,那他是不是就不用再“住校”,可以回家了。
想到此,他不禁露出期待的微笑。
再坚持坚持,熬一熬,指不定美好与自由就在不远的前方等着自己。
回到了房子,他照旧径直去了书房,掏出书包里的练习册,又回到卧室里翻出充满了电的手机,打开就坐回去搜题。
正看到一半,门外一阵轻响。章玉才想起来,莫近半路上好像不见了。
他干什么去了?
想了一会儿,他又暗笑一声关自己什么事,摆好手机就开始眯着眼睛抄题。
脚步声近,直到他的身旁停下。
章玉没理他,把手机屏幕里的内容往下划划,又开始抄:
[下列各句中,没有语病的一句是……]
“啪。”一叠白色的纸被扔在桌面上,盖住了正亮着屏的手机。
章玉疑惑地抬起头盯着他,只见莫近面色紧绷绷的,对着他冷冷地说:
“你不是要试卷。”
章玉回头瞟了瞟那一叠纸上印的字,“2010年高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语文(全国I卷)语文试题”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他又往下翻了翻,数学、英语、文科综合……都有。
纸张摸着又滑又舒适,看着就不像复印的版本。
章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复又收回目光,盯着自己册子上抄了一半的题,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傻,声音闷闷的:
“你从哪里弄的……”
莫近没回答,只把自己的包丢到地上,把他手里的笔抽出来扔到桌面上,提起他的短袖校服衣领,就要吻他。
哦,原来他是要做那个。
章玉张着嘴唇,仰着头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是冰冷的沉溺。
刚刚掏出试卷的手,此时也正在自己背后游离。
他紧紧盯着莫近的双眼,逐渐确认了他眼底令人窒息的占有。吻逐渐激烈,唇瓣吮吸着,舌尖挑逗摩挲着,迫切地扫荡着自己口腔中不剩分毫的领地,然后开始无尽地掠夺。
升温的呼吸喷薄在章玉脸上,让人有点痒。章玉凝神睁着眼,似乎从莫近深刻的眉眼中看到了丝满意,很荒诞很神奇地,他就咬住了对方的下嘴唇。
莫近任由他啃咬着自己。手已经从宽大的校服里伸进去,在他胸前搓揉,又往下寻找他的性器,手法熟稔、又陌生。
这个吻应该是持续了很久。书房内极度安静,唇齿舔弄的水声刚落地,又在胸前绽放。
莫近掀开他的校服,紧紧搂住章玉的腰,头颅在他胸前晃动,舌尖摩挲、唇齿吮吸,章玉难受得想逃,却又只能被他紧紧缚住,抿着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莫近离开了那处已经发硬的乳头,一抬头,章玉的嘴唇被吮吸得发红,脸上也生出细汗,只有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闪着清冽的光。
他总是如此。总是做不到任何逢迎。
猛地将他拉出房间,转身就进了旁边的卧室,往里一推,章玉踉跄几下,差点摔倒。
刚要找个地方扶住,身前那人用手一捞,将他往上一拉,二人便又再度拥抱在一块儿,短暂紧贴之后,人已经被压到了自己的被褥中。
校裤被他扯下,性器在他的搓揉中也不受控制地发硬,莫近沿着他的胸腹一路亲吻,握住他的阴茎,上下冷冷地套弄起来。
章玉仰面盯着他,只盯着莫近的脸默不作声。
他不知道,这反而正是莫近最喜欢的一点。又冷、又傲、又沉溺。
手下的速度又再次加快。
快意绵延,从下身扩散至大脑,章玉只觉得全身似乎都已经脱力,紧紧凝望着对方的眼,任凭自己被那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攻击得漏洞百出。
“唔……”
他竟然没忍住。
得到泄露的屈服,莫近神色一动。
他更加直勾勾地盯着章玉的脸,更加快速地套弄、摩擦起来——
快感如潮水般越涨越高,挑动着章玉的神经,他只能紧紧拉扯住被罩,腰身向后扭着要逃,被又被莫近的手按住,然后脑中一热,液体喷出,悉数跌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章玉羞耻得简直想立刻自杀。
他仰躺着,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干涸地呼吸着。
然后一双涂满了液体的手,就捏住了他的下颚:
“章玉,我要操你。”
莫近冷冷地说。
他的眼在闪着光。这是章玉此刻唯一的想法。
为什么如此恶劣的坏种,却长着这么一副迷惑人的皮囊。章玉难受地想。
然后就有手指在他的股缝间探索,冰凉的液体进进出出,腿根被全部压进软绵的被褥之中,莫近松开自己的裤带,将他早已硬得发疼的性器,对准那处熟悉的穴口,径直顶了进去。
贯穿袭来,然后开始前后抽动,将沉默的占有尽数施加给他。
灯影浅淡,在章玉的身上来来回回地移动着,那是莫近遮挡住的光。伴随着激烈的肉体碰撞声,搅弄着水声阵阵,让人闻之不禁耳热。
面对着他的人直直地望着他,似乎要将他所有的表情尽数捕获。有些呼之欲出的东西印在莫近眼底,与毫不掩饰的欲望混杂,让章玉一时之间有些恍神。
他们之间……现在正在做什么。
是在欺辱;还是在,做爱。
这种猜想一旦形成,便开始漫无边际地侵染。章玉讽刺地扪心自问,把随着撞击颤动的心来回穿插了个几百遍,他告诉自己:
这只是施舍过后的索取,仅此而已。
见他注意涣散,莫近似乎极为不满,握住他的腿弯便折叠起来,那条长腿被弯曲着顶在莫近的胸前,脚上还穿着双白袜,随着被重新进入而无力地摇晃着。
章玉伸手抓上握住他膝盖的手,颤抖着说:
“……快点吧,我还要做题。”
莫近面色一沉,似乎觉得这张嘴实在让人厌烦,他捂住章玉的下半张脸,只漏出那双已经泛红的眼,下身残忍地撞击着,成功让对方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他不爱听的字来。
蛮横的冲撞铺天盖地,直到再也无法避开的高潮如期而至。莫近趴在他的身上,把那个快速跳动的心脏,再一次贴到了他的耳侧。
“噗通噗通——”
燥热才从四面八方扑来,汗液黏腻混合,让夏夜的湿热更加难以逃避。
好热啊。汉宁的夏天好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章玉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