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个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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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我百般无聊地用树枝在雪上画着火柴人。一个声音出现在上方“你在画什么？”抬眼望去，夏彦拿着打包好的早餐，眯着眼辨析我的画“画的是我和你吗？”

我看着雪上两个圈加两个“大”字，不知道面前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说，“我还能说这是早餐铺的叔叔阿姨呢。”

“那我来加点东西，就会变成我们了。”夏彦捡起一旁的树枝，蹲下身在我的火柴人上填了几笔。一个加了两根不听话的头发，这是夏彦；另一个加了几条直线，这是我。夏彦想了想，又在他们左手上画了两个小圈。

我的心被这两个小圈触动，不自觉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又想起那个初雪夜——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起哄的朋友，没有浪漫的玫瑰，夏彦像平常那样，牵起我的左手，用与平时无异的语气问道：“可以在你无名指上戴一个戒指吗？”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点头且左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喏，吃早餐吧，不然等会豆浆就凉了。”思绪被拉了回来，我一手接过夏彦递来的油条，另只手勾着他的小拇指，“今天去干什么？”

夏彦不自然顿了下，“今天医院里好像有点事，我们就看书吧？”我准备开口询问，却被他打断道，“对了，你想看的电影明天首映，要去看吗？”

很明显，他不想谈论关于医院的话题，于是我也顺着问道，“要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

“中午吧，顺便在商城把午饭解决了。”“好啊。”

回到医院后，夏彦有些难为情，多次看向我欲言又止。这人在我面前总是藏不住事，“有什么话直说啦，有事都快写在脸上了。”

“我等会去体检，你不用陪我，就在房间里看书好嘛？”

“好。”见我答应，夏彦松了口气，随后我补充道，“但最后，无论结果是什么，夏彦你能告诉我吗？”

“好。”他揉了揉我的头，准备松手时，我上前抱住他。就在方才他松手时，心里莫名感到不安，仿佛有根藤蔓从心口钻出来，要将夏彦捆在身边，不让他离开半步。

“好啦，别担心，只是去体检，。”“嗯。”我埋在他胸口闷声回答道，“尽快回来。”像是感受到我的沮丧，夏彦将我的头抬起，一个吻印在唇上很快又分开了。

这个吻却让我更加难受。

等待永远是最漫长，即使我将自己的表藏在了床头柜，但那声音和节奏仿佛刻在脑海里，现在正在“滴答滴答”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在响了1500多次后，房间的门打开了。

“‘’？”闻声我跑过去，却发现夏彦依旧环顾四周，喊着我的名字，“‘’？”没一会我再也忍不住出声道：“夏彦，我在这里。”就站在他面前。

夏彦听到我的声音，眼里划过一丝惊讶，笑道:“好啦，别玩捉迷藏了，出来吧。”

“我没有玩。”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我就在你面前，夏彦。”我伸手想去碰他的脸，以此证实我说的是真的，然而手却从夏彦身子穿了过去。他打了个抖擞，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刚刚碰了我的脸吗？我能感受到一阵冷风吹了过来。”

我发颤地回复道：“嗯。”

一瞬间，某个荒诞却合理的想法不断冒出，化作一根尖锐的银针，一下又一下扎着太阳穴。我一时无法理解夏彦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甚至侥幸地想“万一是夏彦恶作剧呢？”但我知道，他并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之后我们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就这么无声地站在门口，消化残酷的事实——夏彦看不到我了，而我也无法触碰到他。

“夏彦，”过了好久，我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能告诉我体检的结果吗？”

估计没料到现在我还能想起问这个，面前的人立马慌了神。我无奈笑出声，根据现在的情况，大概能推测出结果了，问这个问题只是想和他一起分担面对。

夏彦也想到了这点，便苦笑承认道：“和你想的差不多，不太乐观。”

“嗯。”不知为何，听到答案后我反而平静下来，是啊，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人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吗？

“还好，能听到你的声音。”说完夏彦习惯性伸出手，想像往常那般揉着我的头安慰我。碰了个空后，他才像梦醒般意识到，我们已经无法互相触碰了。我走向前，将头伸在他掌心下蹭了蹭，“现在呢，感受到了吗？”

夏彦愣了会，随即又恢复往常的样子，熟悉的笑容终于出现：“嗯，感受到了。”

这天，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窝在被子里一起看书，只是夏彦时不时会喊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确认道——“我牵到你的手了吗？”“你现在靠在我肩上吗？”“你... ...”

“我在你怀里。”这一次我抢先回答道。我能感受到夏彦比我还要不安，于是在此之后，都会提前告诉他自己在干什么，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人稍微安心些。

“我觉得你现在像个人工导航。”我不得不佩服夏彦强大的心态，他不仅很快接受了现实，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还好，由于他的影响我也没那么难受，便应和道：“那要不在我身上装个定位系统，这样你打开手机就能知道我在哪里。”

我发誓我真的是在开玩笑，但夏彦当真了。“你真是太聪明了。”他真诚地感叹了一句，随即打开手机去某软件找相关的设备。

我靠在他的肩上，看他在手机上查找，下单一气呵成。无意间，我瞟见夏彦床头的日历，立马直起身子看向他。

“你生日是不是快来了？”我想起资料上的信息，算了下，发现一周后便是夏彦的生日。经这么提醒，夏彦好似才想起自己的生日，他望向我所在的方向问道：“对啊，我生日快来了。今年我能期待一下吗？”“当然可以。”我掰着手指计划着，一周应该足够了。

当有事情做，时间过得更快了。

一眨眼，便离12月5号还有三十秒。我在心里倒计时，踩着零点变出了夏彦的生日蛋糕和礼物。

“生日快乐！”我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数字“25”的蜡烛顶端冒出跳跃的火苗。随后我清了清嗓子，开口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 ...”整个过程我与夏彦对视着，总有种他能看见我的错觉。“许愿吧，大寿星。”唱完后我提议道。

夏彦闻言闭上眼，合掌放在胸前，一脸认真地许愿。没多久，他睁开眼将蜡烛吹灭了。我手指在空中画了几下，灯打开了。

“我的愿望好像实现了。”我诧异地望向夏彦，他眼里藏不住的激动，“你今天是不是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我低头看了眼自己深灰色的大衣，笑着应道：“你居然能看到了！”

“嗯，虽然只有几秒。”他一脸满足地说道，“没想到愿望真的实现了。”我深呼吸，双手绞紧，将颤音和涌上的酸劲压了下去，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好好一个许愿机会就被这样浪费了，有点可惜。”

“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我才说完，夏彦立马否定道。“夏彦啊... ...”我叹息般念出他的名字，凑近吻在唇上，如同我们最后一吻，一触即离。夏彦失神地抬手点点他唇尖。“我刚刚在吻你。”我出声解释，“不是你的错觉。”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竟是傻傻笑起来，“今天太幸福了。”“出息。”被他传染似的，我也笑出了声。“生日快乐，夏彦，祝你一天比一天幸福... ...”我可不像某人那么傻，愿望还是要藏在心里，毕竟说出来就真的不灵了。

“‘’。”或许是我许愿时间太长了，夏彦再也坐不住，出声喊着我的名字。“我在这里。”我伸手摸上他的脸颊，用记忆的温度与触感麻痹自己。我知道有一天，夏彦会听不到我的声音，所以有的话要抓紧时间去说，像是——

“我喜欢你。”我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不想错过所有与我有关的细节。有惊讶喜悦，再加一点羞赧，最后杂糅在一起化作幸福，他笑弯眼道：“好巧，我也喜欢你。”

我看向最喜欢的珊瑚色眼，透亮澄澈，像是被大片烧红的晚霞吻过的贝尔加湖，里面荡漾着从云层缝隙溜出来的星光。身子一点点靠近，想要把自己融在他的眼里。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的手指扫过他的睫毛，或许是感觉到凉意在眼角周围徘徊，在我倾身落吻前，夏彦闭上了眼。

“好痒。”他左眼睫毛不自然地颤了颤，随后又伸手点了点下唇，问道“这里可以吗？”

“当然可以。”

即便没有了熟悉的温度，气味，但我依旧能感受到这个吻的美好。分离的时候，眼睛已模糊了一层，还好某人看不到，不然又是手忙脚乱一阵，一边说着蹩脚的安慰人的话，一边抽出纸巾递过来，最后自责道都是他不好。其实安慰我很简单，一个吻就好，就像现在。

“再来一个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看，接吻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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