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考哪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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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的时候,彭舟和贺煦还坐在书房里头写题,桌子上胡乱堆着试卷,还有几本教科书,但大多数都是合着的没有被翻开,几张草稿纸放在彭舟的手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会写满了又去抢贺煦的,字大得跟草稿纸不要钱一样。
整个书房只剩下空调扇叶扇动的声音以及他们笔尖的唰唰声。
贺煦总以为和彭舟单独地在一个屋子里做题心情难免会受影响,会忍不住偏过头偷看他什么的,但事实上他却觉得十分安心,好像知道彭舟在自己手边就如同走空巷的时候往后一伸手就能碰到后面的人一样,这种认知让他的心绪也沉淀了下来。
到后面注意力只集中在自己眼前的卷子上,除此以外,耳朵用来听身边人的动静,分离了一些神经在他的身上。
时钟扫过了十一点,他们两个终于先后停了笔。
“饿吗?点个夜宵?”贺煦伸了个懒腰问。
彭舟拿过旁边的湿纸巾擦了擦自己全是汗的手,活动了下脖子,长叹了一口气,“点点烧烤?”
“行。”
彭舟看着满上狼藉的书桌有点懒得收拾,“我先去洗澡了。”
贺煦点外卖的手僵了一下,然后头往下低了点,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彭舟收拾完房间之后就被贺煦叫过去吃晚饭了,澡也没来得及洗又拿着试卷去做题了,等到这个时间总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下午搬着箱子上了楼,背上的衣服湿了又干,现在想着赶快冲个澡爽一下。
这个时候的浴室里的东西变成了双人份,但是光看上去就能看出来彭舟和贺煦的风格迥异。
贺煦的漱口杯以及牙刷毛巾什么的都是清一色的灰色,而彭舟就很喜欢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毛巾是蓝色的,上面四个大字“世纪帅哥”,包括牙刷杯上面都是3d的怪兽学院,就连他的拖鞋也是黑色的拖鞋上画了只白色的史迪仔。
等到浴室的水声传来的时候,贺煦已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顺带着关紧了自己的房门。
把耳机挂上了自己的耳朵,悠扬的音乐入耳,终于不再是先前的苦情歌了。
他无所事事地翻着自己写完的试卷,想着对着答案把错题揪出来,直到手无意间翻到了夹杂在试卷里的彭舟写的草稿。
他轻轻地拿了起来,还心虚地往门那看了一眼。
彭舟写草稿的时候永远想不到节约用纸,一道题目就能用完一版面,每次算出了答案之后还会在末尾画一个笑脸,这是贺煦经常观察他发现的小细节。
于是他拿起了笔,趴在桌子上跟着那个笑脸后面又加了一个笑脸。
贺煦拿起来端详了好久。
直到眼神亮起来又慢慢黯淡下去。
问一句考什么学校是正常的吧?好朋友问一句不过分吧?
在书房的时候就很想问了,这句问话卡在嗓子眼里游回了好几般最后还是没能跳出来。
那等到吃夜宵的时候应该能问了吧?
一定要问。
那张草稿纸被贺煦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中间的抽屉里,再小心翼翼地上了锁。
他想,总得迈出那么一小步的吧。
过了五分钟贺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猜可能是外卖,他刚要出门拿彭舟这会正好开了他的房门。
差一点两个人就撞了个正着。
“我操,吓死我了。”彭舟抖了一下,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差点没飞起来。”
贺煦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不声不响的才吓人好吧。”
彭舟嘿嘿笑了两声,“我在家随便惯了,以后我一定敲门。”
贺煦点点头也没计较,“是外卖到了吗?”
“到了,我放桌子上了。”
说完,彭舟把手机拿过来凑到了贺煦跟前,“他们说这个鬼片挺吓人的,晚上要不要看一看?”
彭舟刚洗完澡,沐浴露的香味还清晰可闻。贺煦总觉得他身上的热气灼得他脸热,所以往后退了一点,他用指尖揉了揉鼻子,佯装看了一眼,然后发表了没有什么参考意义的意见,“随你。”
“那晚上看吧。”彭舟点点头,然后又问贺煦,“你怕吗?”
贺煦看过的鬼片很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感觉,所以也就摇了摇头,“看了再说。”
“行,那我投屏了?”
贺煦嗯了一声,走到厨房拿出了盘子把烧烤什么的都放在了盘子里。豆腐和鸡柳倒在了碗里,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可乐就走到了客厅。
彭舟双腿盘坐着,那部片子被放到了开头他就点了暂停,然后回头看着贺煦,一脸严肃,“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这也要准备吗?”贺煦怔了一下。
“那现在快问问你的心脏它准备好了吗?”彭舟还是一脸严肃。
贺煦只能配合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它说好了。”
彭舟点了播放键,“那我们开始吧。”然后他就站了起来连忙坐到了沙发上,从贺煦后面把靠枕快速地抽了过来,自己抱在了胸前。
片子是一部国外的不是很新的片子,开头就是一阵刺耳的音效。贺煦好像在某个视频里看到过有人专门介绍恐怖电影的恐怖音效的制作,他唯一能听出来的一种乐器的名字叫水琴。
尽管知道这是个很正常的乐器,但是还是难免会感到毛骨悚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声上扬的调,再来一声下沉的调,间隔时间越长心就越揪得慌。
他转过头看着彭舟,发现他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里脊肉。贺煦微微皱了下眉毛,用手肘推了他一下,“别弄到靠枕上。”
彭舟点点头,又伸过手帮贺煦拿了一串,“这个好好吃。”
贺煦刚要接过手,电影里就是一声巨大的声响,贺煦差点没给它摔到地上去。
等到屏幕陷入了一阵黑暗,贺煦有些害怕地往回缩了缩,音效的声音越来越大,一阵女人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明显。贺煦咬着竹签子,手腕挡在眼前,脚趾都缩紧了。
“啊!”
这时,彭舟忽然喊了一声,贺煦立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飞了出去。
“我操,你他妈有病啊!”贺煦的嗓子都有些劈叉,他往后靠到了沙发背上,上脚就是踹了一下彭舟的腰,“你他妈傻逼吧!”
而这时彭舟无辜地指了指手上的靠枕,“沾上酱了。”
贺煦一阵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咽了好几回口水,然后喘着粗气,“你给我手洗干净。”
彭舟笑了笑,“好嘞。”等到他转过头去又没多久又转过来看着贺煦,脸上的狡黠无处躲藏,“你怕啊?”
贺煦顿时觉得有点丢人,他欲盖弥彰地揉了揉眼睛,“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彭舟长长地“哦”了一声,尾音好久才落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那好吧。”
贺煦又蹬了他一下,“哦你个头。”
而彭舟却反手就拽住了贺煦的脚踝,“别动。”
贺煦一下就愣住了,过了好久彭舟将他的脚推回去了之后他还在愣着,脚踝处的温热感仿佛成了一道电流通遍了贺煦的身体,他的心脏被震得有些发麻。
他的头皮跟着发麻,眼皮突突直跳。
“这个女的我估计就是那个鬼,你看她手都是干枯的。”彭舟拍拍贺煦,“你等会啊,你等再切个近景,对对对,你快看,她手上的那个戒指痕,深得是不是不正常?”
贺煦的思绪被拉回,他吃完手上的串串,然后咳嗽了一声,“嗯,对。”
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脚踝处,指甲反复划着十字。他盯着电视屏幕,心思却没有在这上面。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一点也不安分,为什么像是安上了什么东西一样,一旦沾染上关于彭舟的气息或体温,它就会剧烈跳动,有心压抑也不行,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它像是属于彭舟,只随着他一个人不顾一切跳动。
现在是可以问的时机吗?
高三了,你还愿意和我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吗?
你愿不愿意一直和我关系好?
你愿不愿意承受着我的爱意,有一天露了馅也不会对我生气?
越想越偏,贺煦手里的竹签就这么无意识地被他掰断了。
“我操!我就说!这女的不是人!”
……
“彭舟,你想考什么学校?”
话题跳得很快,是两个方向完全无关的话题,彭舟茫然了一瞬,“啊?”
贺煦从茶几上拿过了遥控器,摁下了暂停,他转头看着彭舟,“我忽然想到了就问一问,你想考什么大学。”
彭舟脸上的茫然还没有褪去,“没想好,考到哪个就算哪个呗。”
他微微坐正了身子,拿起眼前的可乐喝了口,“我对于这些从来都没有什么目标和想法,我家里人也不管我这个,他们能提个意见就听他们的呗。”他想要从贺煦手机拿回遥控器,贺煦却往后一让。
“那如果我说想让你和我考一样的学校呢?”
贺煦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太过认真,彭舟并没有像分科那般爽快,而是看着贺煦忽然又种不自在的感觉。
“你看鬼片看着看着还能分神想报学校的事情啊?”彭舟扭过了脸,低着头挑着五花肉的串串。
贺煦等了很久并没有听到彭舟的回答。
“你不愿意吗?”贺煦又追问了一句。
彭舟啧了一声,问贺煦,“那你想考什么?”
“Q大。“他回答得很利落。
“你对自己的要求还挺高的。”彭舟笑了笑。
“那你呢?”
彭舟用竹签戳着掉在盘子里的五花肉,良久没有说话。
贺煦原本想要放弃了,想着打声招呼就回房间先睡了,可下一秒彭舟在他之前开了口,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挺郑重的,“我试试吧。”
他没把话说死,贺煦知道这是他松动的表现。
彭舟这会从贺煦手里抽出了遥控器,再次摁下了播放键,“看完吧。”
贺煦嘴角的笑很明显,虽然隐在黑暗里,但彭舟却还是能听出他的雀跃,他挪了挪身子,“你刚说哪个是鬼来着?”
贺煦仰着头,觉得眼前忽然窜出来的血肉模糊的人脸都没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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