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看下楚言吧
-----正文-----
十月初的时候路上已经看不到人穿短袖了,有些人加绒卫衣都穿上了。但彭舟的行李箱却压根没有几件长袖,在机场的时候穿着一件短袖外面套了一件薄款衬衫,拿着杯冰咖啡瑟瑟发抖。
他的指尖冰凉,时不时地握一握自己的手臂取取暖,然后很随便地把水珠擦在了自己衣服上。
当他忍无可忍跑去机场便利店买餐巾纸打算包在塑料包装外面的时候,他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彭舟只好忍着凉,将咖啡拿到了左手接起了电话。
“喂,妈。”
“上飞机了没?”褚云娥的声音带点回音,应该在一个楼道里。
彭舟看了眼时间,“在候机室呢,好像有点延机。”
“不让你跑这一趟还总是瞎跑。”褚云娥的语气有些责怪。
彭舟惯会油嘴滑舌,拖着音调跟他妈撒娇,“这不是想你了吗?好久没见你了呢。”
褚云娥心软,听了点好话就不跟彭舟计较了,虽然后头又数落了他两句但还是跟他说要注意安全,到了地方打电话。
彭舟一边应着,一边连忙走进了便利店将冰美式放在了前台上,“行了,那我先挂了,到了再跟你打电话。”
褚云娥嗯了两声,又叮嘱了他一遍才挂了电话。
彭舟搓了搓手,看了眼周围想说买点吃的带走,但想想也没两个小时就到了,所以买了包餐巾纸,又拿了个薄荷口香糖,一股脑塞进衬衫胸口的口袋就走了。
手机qq群的消息滴个没完,彭舟看了眼,里面的任课老师又将作业的一些注意事项发了一遍。班上的人也许是因为难得的假期显得很激动,所以连加了几项作业还乐呵呵的聊个不停。
他注意到只有贺煦在王繁交代他任务的时候简洁地回了个好的,之后就没再看他说过话了。
彭舟抓耳挠腮犹豫了好久才点开了他微信的对话框,打了又删的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
——我快登机了。
想了半天也没个好话题,只好随便说了一句。过了几秒彭舟觉得这话有点废,正想着要不要撤回重新发,下一秒对方就回复了。
——好的。
依然是特别简洁,简洁得让彭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他捏着手机喝了口包装上满是水珠的冰美式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如果他们两个没有这码事,彭舟也许也不会这么冲动地跑到d市来,这几天他们两个之间尽管都刻意表现得无事发生,但那种别扭的感觉还是存在感极强,就连季非凡就看出了两个人的不对劲。
所以都冷一冷,等两个人都缓过那个劲之后应该就会好了吧。
这个时候播报开始催促登机,彭舟只好关了手机,拖着行李箱排着队上了飞机。
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坐上了位置之后就打算闭上眼睛睡过去了。尽管窗外云层如绵如絮,阳光暖洋洋的洒在眼皮上,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丝毫没有让彭舟觉得轻松一点。
他只觉得阳光很聒噪,轻笑声很刺耳,整个人是说不出来的烦扰。
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睡实了,做了个一个并不太美妙的梦。
梦里的场景是他和贺煦的出租屋,他打开门的时候讶异地发现他房间里有七八只的白兔子,在他的地盘里蹦来蹦去,彭舟看着它们踩着自己床又跳上了他的床头柜,忍无可忍地追逐它们想要将它们赶走。
原本应该在家的贺煦却没了踪影,他权衡之下将其中三只兔子捧着放在了楼下草丛。回头看着其余的兔子仍然是一阵烦躁,但他却忽然没有了动作,他只站在那里,无尽的烦意。好像他的情绪只剩下了这个,再之后的梦境画面里全部变成了奔跑的白色兔子。身后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世界也突然静了音,耳边只有一阵细微的耳鸣。他看着那些白兔子不断地蹦跳,擦着他的脚踝奔走,一直循环往复。
等到他惊醒的时候似乎还能感受到手掌柔软兔子的腹部的颤抖,和他散不尽的烦躁。
他睁开眼睛发了好久的呆,抬着头看着头顶的阅读灯,却没有力气伸出手摁开。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到达,他再不想闭上眼睛睡觉了,他打算就这么愣着神,直到到达目的地。
旁边坐了两个女孩子,见彭舟醒了之后说话的声音才不那么轻声细语了。
“到了d市之后吃个饭再去酒吧吧,我可不想空腹喝酒。”短头发的女孩子这个时候掏出了口红边补着妆边说道。
“那个小学弟说带了他男朋友来,今天这个局又没几个直男,你还涂那么贵的口红。”她旁边的栗色长发的女生很嫌弃地说道。
彭舟原本没怎么在意,听到长发女孩子说的话之后微怔了一下。
“我们去的又不是gay吧,别的桌子还能没有直男吗?”短发女生很不赞同地啧了一声,“吃完饭要不要去理发店洗洗头吧,你看你头顶都油了。”
“不洗,我今天不离开卡座,我要跟他男朋友生死局。”栗色长发的女生摸了摸头发,“还好吧,过会用散粉扑扑就好了。”
“你可别他男朋友喝趴了啊,就你学弟那德行,护起来他可不得咬人啊,而且...”短发的女生倏地就小了,她凑到了栗色长发的女生耳边说了句话,两个人立马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是你一个女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小心我告诉学弟啊。”
短发女生一点也不怕,晃了晃脑袋说,“那我就告诉他你蓄意打扰人家性生活。”
“喂,你旁边还有人呢,说话注意点。”栗色长发的女生责怪地啧了一声,然后弯下腰朝着彭舟那里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脑子不太好。”
“你才脑子不好呢。”短发女生拍了她一下后背,扭过头看着彭舟笑,“你刚刚睡觉,我们一直没怎么说话呢,你现在醒了我们就一股脑全说了,你不嫌我们吵吧?”
彭舟扯了扯嘴角,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女生看彭舟脸色不好,试探地开口,“还是说...你恐同啊?”
彭舟愣了一下,花了几秒理解了那女生话里的意思,然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
短发女生见状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年头恐同的人多了,上次我和我那学弟出门,有个神经病喝多了就骂我学弟人妖,娘炮,那场面可吓人了....”她发现话题偏了之后适时地住了嘴,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彭舟说了没有之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又冲着她笑了一下。
栗色头发的女生用手肘捅了她一下,“你别因为他长得帅就又起了邪心啊,人家看起来可比你小上好几岁呢。”
“哪有啊。”被戳穿了的人微微红了脸,然后低着头又继续补起了妆。
后来可能为了以示清白,下了飞机之后真的连微信都没要,彭舟也没管她一步三回头的含义,这一趟下来有些乏累,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活动了下脖子之后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开了机。
说不上来飞机上的女生的谈话给他带了什么影响。他只觉得心情又往下沉了许多,但追不到源头,拆解不出组成的因素。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依照嘱托到了地方打了褚云娥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通。
“喂?我到了,我接下来去哪儿,发个定位来吧。”彭舟说道。
褚云娥那里长叹了口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来医院吧,我已经让何叔叔来接你了。”
“医院?为什么要去医院?”彭舟的语气立马焦急了起来,“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褚云娥连忙解释道。
“那是...”彭舟忽然想到了什么,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你说谁来接我?何叔叔?哪个何叔叔?”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紧缩了起来,不自觉音量也提高了,周遭的人纷纷侧目,而彭舟却捏着手机,掌侧都开始泛红。
“何楚言他爸。”褚云娥的声音说不上来有些奇怪,像是带着一丝颤音,“既然来了,你就过来看看楚言吧。”
机场人来人往,人行匆匆,无人关心那个奔跑的少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彭舟的耳侧只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褚云娥话音回荡,久久的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