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th or d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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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上剩下的半杯温水已然完全凉透，周衍拿起来，很慢，很慢地喝完。冷意缓缓滑入喉间，周衍打开手机，给吴母回了一条短信：“嗯，他在我家。已经睡了，您放心。”

低下头，靠在他肩头的吴融微微张着嘴，在睡梦中抓着他的左手腕。

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吴融断断续续说着，最后脱水也脱力，迷迷糊糊睡在他怀里。

吴融并没有在一模中发挥失常，相反，对保送名额十拿九稳。吴母却在接过成绩单后沉默了，像是深思熟虑许久才开口。吴融的生父近期回国了，联系了她，感谢她的含辛茹苦并为自己的角色缺席致歉，同时提议，等毕业后带吴融去国外生活。

吴母原本一口回绝，她又不是无法自己养育儿子。但两天后，她犹豫了，因为她同样深谙，成长需要的不只是丰富的物质和经济条件。吴母以为吴融会乐意接受父亲的补偿的陪伴，甚至在商洽前难得亲自下厨。

没想到吴融情绪失控地夺门而出。

周衍把吴融抱起来，往自己房间走。

在床上放下前，吴融鼻腔里哼了一声，紧勾住周衍的脖子。周衍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过于靠近的呼吸形成一团湿热的对流。他不确定此刻吴融的意识是否清醒，放低声音，自言自语般地说：“吴融，你想告诉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事实证明吴融应该是睡得很熟很深，唯一的反应依旧是死抓着他不放。周衍有些无奈地脱掉外套和裤子，和衣一同躺进被子里，在床头关掉顶灯。

很快，吴融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周衍轻轻搂着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发顶，感受着怀里的身体不断散发的热度。

他不是没和吴融在一张床上睡过，小的时候，吴融偶尔在他家看卡通看到睡着，周家父母便会提出干脆让他在自家过夜。以前，他们把吴融当小孩，周衍把吴融当宠物，但现在他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把吴融当成什么。哪一种都让他无法省心。

今晚吴融睡着后，他短暂地想象过今后没有吴融的生活，随后发现那和从未认识过吴融，或是吴融根本不曾搬到对门的状况完全不一样。那种生生被盖上一大块空白的感觉，让他抱着吴融，却像试图拼命握紧从指缝溜走的细沙。他好像早已习惯了吴融的需要和依赖，如果失去，反而是自己失去重心。

吴融的皮肤闻起来有种带着点湿度的香，像热的甜牛奶。他稍微一动，周衍就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仿佛怕他从自己怀里化掉流走。

下腹又烫又痒，周衍强迫自己去背考纲单词和物理公式。此时，吴融却似是无意识地用柔软的嘴唇碰了碰他紧绷的喉结。

“我也喜欢你……”周衍听到吴融这样呢喃着。

很长一段时间，周衍都怕贴得太近，自己的心跳会把吴融吵醒。他把头埋在吴融潮软的黑发里，温柔地，模拟着亲吻的样子低语。

半梦半醒间，吴融环在他腰间的双手愈发收紧了，周衍听到吴融若有似无的声音：

“嗯……我不走。”

4.十八岁

吴融决定出国，是在周衍十八岁的生日派对上。

吴融实在不喜欢热闹，下课前突然反悔答应去都是周衍熟人的聚会，给他发短信说让他早点回家吧，十二点前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周衍的回复很快发来了，专制地写着两个字，不行。

可是吴融实在想不出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他觉得自己有轻微的社恐，下了地铁还魂不守舍的。所以在KTV包厢门口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吴融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做噩梦。

周衍冲出来攥住他的手腕，把他带到不那么吵闹的室外，冷风一吹，两个人的思绪好像也都清醒了。

吴融脑子里不停在问“你叫我来就是让我看这个的吗”，开口却说：

“你们在谈恋爱吗？”

“没有。”周衍回答得很干脆。

吴融偏过头，说：“哦。”

他移开的视线正对上周衍滚动的喉结，他听到周衍低哑的解释：“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吴融不知道被哪个字刺激到了，颤了一下，用力把周衍的手推开。

那时候吴融很确定，周衍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小狗，好骗好哄。大概从他小时候第一次被周衍戏弄，还在电梯里主动牵他的手后，周衍就确信了，自己就算无数次被丢弃，还是会无数次找回来。

因为，看着鲜‍‌‍‌黄‍‌色‍‎出租车消失在夜色里，周衍没拦住他。

可是，拐弯前，吴融仍然忍不住回头看他。

“不是只能和喜欢的人吗……”

周衍的身影彻底消失的刹那，吴融在心里不服气地叩问他。

5.十六岁又半年

后来吴融也玩过真心话大冒险。

他在美国的高中室友是两个欧洲人。他抽到大冒险后，两人怂恿他去亲开门后在走廊上见到的第一个人。

吴融咬着吸管不说话，两个室友就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他不够主动，从没听说他和对象约会。最后吴融终于站起来，他们差点欢呼叫好。

却见吴融径直拿过餐桌中央的伏特加，倒满在自己的芬达里，自觉接受惩罚。

那天吴融吐得很厉害，倒在床上扒着枕头，反复念着一个两个外国室友听不懂的中文名字。

酒精作用下，他难得放肆自己去想周衍。

回忆像电影片段在脑中闪回，他眼中浮现第一次见面，周衍穿着绿色球衣进门，深邃的眉梢挂着汗；放学的教室门口，周衍懒散地靠在墙边等他；考试那天下雨，是周衍撑一把白色的伞陪他去；有时候夜里散步，周衍会忽然把他的手拉到眼前，戏弄地说：“检查一下有没有啃指甲。”

最后一个画面，他又回到KTV包厢门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甜甜的果酒味，一群人围在桌边起哄，周衍按着沙发，有点僵硬地、迅速地亲了一下旁边女生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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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忙帮收拾完餐桌，吴母直接驱车回了公司。吴融换鞋的时候，听到周衍对周母说：“我去送一下他。”

出了门，吴融率先在两扇门中间的过道停了下来，“就二十米，你不用送。”

“我有话想和你说，”周衍看他的眼睛，“也可以不听，如果你不想。”

吴融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不置可否地转回视线，兀自往家门口走。手摸上冰凉门把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肩。

其实周衍没用什么力气，吴融完全可以挣脱。像是在抱着一个易碎的气球，这种姿态甚至可以说是恳求和不舍。吴融觉得周衍也长大了，呼吸里有属于成熟雄性的野性，让他陌生却也安心。

他有些贪心地、半推半就地感受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背脊抵在门上，看了周衍烧红的耳廓一眼，勉强同意：“那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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