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对幸福时会变得胆怯,有时候抓住幸福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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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零星的别墅坐落在山里,亮着几盏飘摇的灯。
夜风吹得人清醒,胡宇桐能回馈的实在有限,理智让他尽早结束不健康不平等的关系,又不断被情感拉扯。
梦里总出现田鸿杰捧着圆嘟嘟的下巴坐在第一排看他的憨厚模样,从不嫌弃鼓声震耳朵。偶尔也有吵架的碎片浮现,他变得很瘦,偏过头不看他,下颌骨的棱角将人割得遍体鳞伤。
田鸿杰惯会将强硬的态度隐藏在无害的表情下,他的过去在不知不觉间被扔了个干净,小到衣服,大到汽车和乐器,手机号码被换过可以不提,但有些联系方式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讯录或联系人里。
他质问过一次,田鸿杰眼圈立刻就红了,又把问题抛回给他:“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的朋友,他做的事很不好,我有点害怕。你不要再联系他好不好。”当然助理第二天就将大沓消失的熟人做过的荒唐事编成册送到他眼前,胡宇桐翻看几页就扔在旁边。
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做什么都不稀奇,他再退一步大概也会被田鸿杰的家里人一并编进去呈给警方。
年轻的爱人残酷而天真,牢牢抓着他的爱,还要把这种爱变成鞭子在他的头上挥舞,毫不自知地击碎他的骄傲和自尊,大概是些一文不值的东西。
他的人生就像从破烂巷尾里转个弯上了高速公路,田鸿杰不仅抢走他的方向盘,还不忘给快散架的破车四周镀上钛合金,露着大白牙跟所有路过的车打招呼:“看,我的宝贝。”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大门半掩着,胡宇桐摸黑进门差点被玄关处七扭八歪的皮鞋绊倒。开了灯看见满地狼藉,衣服裤子沿着运动轨迹散落。他脑子嗡得炸了锅,三步并作两步往二楼跑,浴室的门半掩着,水几乎漫到门边,田鸿杰安安稳稳趴在浴缸旁边打着小呼噜。白色衬衣被溢出来的水浸湿,露着浅浅的肉色。
胡宇桐气得直嘬牙花子,拎起淋浴头就往他脸上冲。睡大觉的熊孩子被呛得咳嗽,抹了把脸粤语叽里咕噜往外冒。胡宇桐不用听懂也知道是骂人的,关上水把淋浴头往浴缸里一扔:“擦干净,出来。”
下一秒,田鸿杰就被白花花的浴巾遮住了视线。
隔着浴室门也能听到胡宇桐骂助理的大嗓门:“我说了多少遍他喝醉了要确认我在家再走。我他妈去参加节目了用你说?哦,你有事不知道打电话叫别人?”
“还他妈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
田鸿杰听完墙角,决定重新蒙上浴巾,借着三分醉意继续在浴室装死。
当然,这是个不可能成功的蠢计划。
胡宇桐顾不上自己突突跳痛的后脑勺,顾不上满地的水,他甚至顾不上走到卧室。
将人托上洗手台,一把扯掉碍事的浴巾,绵长的吻里带着掠夺和血腥,恨不得把人揉在自己的骨血里。
刚刚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无障碍置换成田鸿杰躺在浴缸里熟睡,水一寸寸涌上来漫过他的口鼻。他从不是乐观主义者,设想过无数种失去的情形,腻了散了,吵了散了,淡了散了。这次又多一种可能,从未设想过的永远失去。
他不知道田鸿杰什么时候能学会照顾自己,因此他没法放手,无法离开,只能被自己满溢的爱困死在原地。
舌尖绽开的血腥气沿着喉咙烧到胃里,胡宇桐被烧穿,从头到脚。
双手像把烧热的铁钳牢牢卡着他的腰际,田鸿杰大概是被捏痛了,正牟着全身力气推开他。胡宇桐虽不想放却还是被他执拗地挣出一只手。
那只出逃的右手没有在他的脊背抓挠出血痕,没有变作巴掌糊上他的脑袋,那只出逃的右手只是轻而软地覆上他的眼角揩拭。
他听见他的顽皮小孩说,“哥哥你别哭,我错了。”
胡宇桐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落泪,是因为恐惧吗?
他终于肯松开钳制的手,望向田鸿杰的眼睛,下眼睑的黑痣被将落未落的泪珠包裹,胡宇桐探头过去飞快地舔掉它。
“该哭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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