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云平第一次见孟鹤堂的时候，九鹤楼还没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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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

栾云平第一次见孟鹤堂的时候，九鹤楼还没建起来。

那时候老楼主开了一家客栈，孟鹤堂就在客栈里做个小掌柜，小小的一个人，才十几岁，看起来也远没有后来成为头牌那般漂亮，笑起来傻乎乎的，任谁来了也不信这么个小孩儿是个能撑起偌大一个客栈的人。

但他确实可以。

和其他被老楼主收养的孩子不同的，孟鹤堂似乎一直都有着自己的主意，当其他孩子最多只是帮老楼主泡杯茶拿个东西的时候，孟鹤堂就总是想着法儿的跟老楼主一起出去，去老货街淘古玩，去客栈里查账本，也是老楼主想得开，半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就敢这么往身边放，一来二去的让他学了不少的能耐。

时间长了，孟鹤堂哒哒哒跑去找老楼主说：“干爹，我帮你管个铺子呗。”

那时候正巧老楼主手底下有个客栈的掌柜老家出了点事儿，告了个不短的假，本来还在发愁是再招个代班掌柜还是提拔哪个机灵的伙计，孟鹤堂这么往眼前头一杵，干爹盘着核桃盯着他看：“你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孟鹤堂笑，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苹果肌，虽然皮肤黑了点儿但看着还是能显出点儿与常人不同的俏皮。

本质颜控的老楼主沉吟许久，大手一挥就把客栈拨给了他。

结果出乎意料的，本来老楼主想着能勉强撑下来等掌柜的回来就停手的孟鹤堂，居然噼里啪啦又是出新菜式又是推新模式，小小的客栈经营的算是风生水起，任谁提起云来客栈的小掌柜都要夸一句年少有为。

于是，本来前任掌柜的一个月的假延长到了一年，一直到老楼主决定要孟鹤堂也跟着名女支们学习，他才离开了那个他挥洒了青春汗水的客栈。

栾云平是被城主送过来的。

很奇怪吧，堂堂德云城主，居然会跟一个准备开勾栏的楼主有关系。

但是栾云平也不敢多问，城主说让他过来帮忙，那他就过来帮忙，尚未建好的九鹤楼就跟个学堂似的，叽叽喳喳的天天都是一堆小孩儿跟着一群琴棋书画诗书礼仪的师傅学习，感到自己没什么用处的栾云平不爱跟这群人在一块儿，就跑到另一个据说也是老楼主开的客栈看看自己能不能有什么事做。

然后他就被小小年纪的孟鹤堂迷住了。

不再漂泊而有了归属的孟鹤堂和那些被收养的孩子一样不再惶恐，不必风吹日晒的肌肤逐渐的将养的白腻，而比之那些只知道玩耍的孩子，能够依靠自己的努力来偿还楼主恩情的孟鹤堂却散发出和别人丝毫不同的自信与成熟。

在云来客栈的孟鹤堂，年纪虽小却极为精明能干，无论是往来客商，还是邻里邻居，他一一都能招待的妥帖，而对于客栈里无论年纪比自己大还是小的，他又都可以恩威并施，亲近有礼，几乎上上下下没有不喜爱服气他的。

关于孟鹤堂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做到这种程度，栾云平不知道，但是在他的眼里，这个小小的人就好似蕴藏着无穷的能量，仰着一张笑脸在人群里辗转的游刃有余。

可是偏偏这么个妙人回了楼主的大院就变成了个孩子。

他的年纪不算小，却因为身量小个子也不高而被很多孩子看作小辈，他也不犟，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喊声哥哥，别人要带着他去玩什么游戏也都不拒绝，明明白天在客栈也是可以拿着算盘啪啪算一天流水的人，到了晚上回家却和一群小孩儿玩的和平常孩子一般无二。

甚至他还会撒娇，会用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你，故意瘪着嘴装哭，等你心疼了想出言安慰时又哈哈大笑，一双眼睛都眯缝成了月牙。

他还会做恶作剧，走过来递给你一个东西，神神秘秘的说是好宝贝，等你觉得不对劲一看才发现是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小虫子，气急了抬头去找却发现这人早就溜没影了。

他会对很多美好的事物执着又信任，喜欢花，看见路边开的好的都会留恋的驻足，客栈旁边有户人家的花养的极好，他就三番两次的跟你合计要不要一起去偷了回家，可是一直过了一年都没真的去挖那家的花，而那花儿因为缺少主人的关爱变得零散，不复当初的美艳时他又会可惜的嘟囔还不如让他挖走了呢。

他总是对人抱有永远的热情与信任，哪怕别人骗他，只要别太过分，他哪怕知道事实也会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笑呵呵的与你交朋友，在他的心里，人总是好的，世界总是美的，生活总是有意思的。

很难有人对这样的一个人都不动心，更何况是一直在旁边偷偷看着他的栾云平。

栾云平见证着孟鹤堂从客栈被调回楼里学艺，从原本不算多惊艳的容貌长成了冠绝德云城的第一头牌，看着他从当初爱笑爱闹的小孩子变成了知礼懂事的大人。

可他偏偏从未说出口过。

因为他知道，孟鹤堂待他，与其他楼里亲密的伙伴没什么两样，而真正能让孟鹤堂另眼看待的，唯有周九良。

周九良是孟鹤堂刚开始学艺时的搭档。

那时候，孟鹤堂虽然样样都要学些，最主要的，却是学习唱曲儿。

而周九良，便是他专属的弦师。

好吧，其实也是楼里的孩子，在乐器上颇有天赋，性子又闷，不适合伺候人做小倌，便被楼里一位教乐器的先生收了徒弟，专职学三弦。

别的也会，二胡琵琶小锣唢呐笛子萧，但他就是喜欢三弦，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拉把椅子坐门口，怀里抱着把三弦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晒太阳，看着就跟个小猫似的。

孟鹤堂极喜欢他，主要是因为周九良年纪小，孟鹤堂以前做掌柜的操心惯了，猛地在楼里除了学习无事可做，给他分了这么个不好管教的小孩儿就好像忽然给他肩上添了一份担子，虽然累但是开心。

那时候，楼里除了烧饼和曹鹤阳天天你来我往的互相追逐对骂声就能听到孟鹤堂满世界的喊九良。

一会儿是要吃饭了一会儿是该睡觉啦，但最经常的还是说要出门一起散步去，念叨周九良每天不爱动对身体不好还胖着瘦不下来，就是应该经常出去走动走动才好呀。

周九良却是个极为惫懒的性子，每次都想尽办法的往孟鹤堂找不着的地方躲，最后却总是被孟鹤堂笑嘻嘻的揪出来拉着一起出门去看花。

也就是在练习的时候周九良才会稍微积极点，甚至会主动去挑孟鹤堂的错处，唱错了或者怎么样都要严肃张脸一一指点出来，就跟个小老先生似的。

栾云平羡慕他，觉得他是在身在福中不知福，甚至觉得孟鹤堂的一腔真心都是错付了，周九良其实根本就不怎么在乎孟鹤堂。

直到那件事发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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