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信周九良的鬼话,尤其是孟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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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贰
“我害怕。”周九良抿了抿唇,神色有些黯淡:“那个赵公子那样好,他们两个坐在一块儿的样子也和谐的我几乎插不进去,以前,他只给我做糕点,只和我一起画画,可是自从赵公子来了之后,我反而成了该出去的那个,你说,我怎么可能继续若无其事?”
“那你也不能就直接不理他!”曹鹤阳斥道:“小孟儿心思深,又不爱和人说,你这样晾着他他心里该多难受?”
“可是......”周九良脸上有些后悔,却还是迟疑,他也知道孟鹤堂这几天不好受,可难道他就开心了不成?
曹鹤阳上前抓住了周九良的胳膊说道:“你若是真的喜欢他,那就听四哥的,老老实实去跟小孟儿道个歉,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至于你说的回不回家的事,还未说的准呢,不说小孟儿怎么想,别忘了还有楼主在呢。”
周九良纠结着眉望了曹鹤阳许久,终还是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周九良进屋的时候,孟鹤堂正在收拾几幅画好的画,看周九良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就权当没看见他似的——这正是前几天他单方面关怀周九良无果之后的反抗。
哪知道,周九良踟躇的站了一会儿,居然上前一把拽住了孟鹤堂的袖子:“孟哥,我饿了。”
他终究还是不会说什么软话,但这已经够让孟鹤堂受惊,孟鹤堂抚了抚有些跳动的眉头,色厉内茬的道:“饿了去后厨找吃的,或者去找饼哥也行,你跟我说什么?”
周九良抿紧了唇,知晓这次怕是让孟鹤堂气狠了,但他还是不好意思直接便说自己错了,于是软了语气,就跟小时候一样可怜兮兮的对摇着孟鹤堂袖子说道:“可是......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孟鹤堂面无表情的瞪了周九良一会儿,终在他深深的目光下败下阵来,狠狠将手里的画轴一放,气呼呼的去小厨房了。
周九良站在原地喜上眉梢,然而他刚开心了一会儿,便看见桌子上被没合严实的卷轴上的画,正是孟鹤堂今日与赵公子一起画的一副百花图,于是他脸上的喜色便蓦地黯淡下去了。
香甜酥软的桂花糕甜而不腻,是这么多年来周九良最喜欢吃的孟鹤堂做的糕点,以前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嫌隙,只要其中一个做上一盘香气扑鼻的桂花糕,或者另一个拉拉袖子喊上一句想吃桂花糕,基本上那件事就会这么简单的过去了,谁也不再提起。
这次也一样,当周九良坐在桌子上捻起一块鹅黄色的桂花糕时,他却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孟哥,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回事吗?”
孟鹤堂神色淡淡:“你现在年岁大了,是该有些自己的心思,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也不逼你,而且少年人心性不稳,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常同干爹莫名其妙的生气呢。”
周九良将小小的糕点一下全塞进了嘴里,桂花的浓香满溢了鼻端,他嚼了几下将糕点咽下,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我以为你要跟赵公子走了呢。”
他想明白了,之前也是着急昏了头脑,且不论孟鹤堂怎么想,首先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不能跟张九龄一样随随便便就被人赎走了,毕竟除去头牌名倌,孟鹤堂更是老楼主的义子,这栋楼,别人不知道,周九良却是知道是有他孟鹤堂一份的,更何况老楼主烧饼曹鹤阳以及他周九良都在德云城,依孟鹤堂的性子,定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与人走了去。
果然,孟鹤堂听言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道:“赵公子只是说邀我有空时去他家乡游玩......”
周九良的心便放下了许多。
但他还是不满:“那上次我问你,是不是要跟他走你点头?”
孟鹤堂挠了挠头,道:“你当时反应那般激烈,我都被你搞懵了,怎么来得及反应你说了什么?”
周九良语塞,最后只能气呼呼的往自己嘴里又塞了一块桂花糕。
孟鹤堂却是在周九良身边坐了下来,道:“航航放心,只要你不走,孟哥一辈子都不会丢下你的。”
周航是周九良曾经的名字,只是除了孟鹤堂私底下偶尔叫上几句却是没人再会叫了。
“当真?”周九良问。
“当真。”孟鹤堂笑的眉眼弯弯。
于是周九良便彻底放下心来,心满意足的继续吃起桂花糕来,还不忘往孟鹤堂嘴里也塞了一块儿。
吃着东西,周九良含含糊糊的说道:“孟哥,你送我的三弦断了根弦儿。”
“那明天找工匠修补一下,或者我给你再买几根新的备着,咱俩也学学怎么修。”
......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去,可周九良却再也没有对赵公子失过礼,反而礼数周全的时不时还会主动的为赵公子倒杯茶拿支笔什么的。
孟鹤堂也很满意,因为他发现周九良经过上一次的事之后似乎忽然长大了不少,不再会动不动就发小孩子脾气,也不再只有一味地自我封闭和诸事莫扰,反而变得积极开朗了不少,偶尔还会活泼的过了头,反而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赵公子正式向孟鹤堂提出了要为他赎身的事。
孟鹤堂没有同意,却也没有拒绝,而这一次,周九良却终于忍不住了,他去找孟鹤堂切切实实的闹了一场,说如果孟鹤堂答应赵公子,那他就去死。
没成想,周九良说完这话没过三天,赵公子却是先一步意外身亡。
也不能说是意外身亡,赵公子死在了九鹤楼里,被发现时,已经断气多时, 身上还插了一把缠着银丝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之前赵公子送与孟鹤堂防身的。
不用多想的,孟鹤堂被带往了衙门听审,毕竟这事儿,他的嫌疑最大,而赵公子,却居然是外面某国的小王爷。
一国的小王爷,就这样无端端的在异国的一个勾栏里丧了命,说不好的,便是能够引起两国纷争的大事。
三日内,若是德云城交不出杀害小王爷的凶手,怕是那边便要向德云城开战。
这时候,几乎没人能够救得了孟鹤堂,哪怕是那个神通广大的老楼主也不行,这事儿闹得大,就算是想掩盖也掩盖不了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化名赵公子的小王爷与孟鹤堂关心亲密相交已久,而杀害小王爷的凶器却又是小王爷赠送给孟鹤堂的东西,怎么看,这事儿都与他脱不了干系——而若时间到了德云城还找不到杀害小王爷的真凶,孟鹤堂不管有没有罪都只能作为‘凶手’被交代过去。
第三天,周九良去了公堂。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说,是他杀的小王爷,原因是他爱慕孟鹤堂,而孟鹤堂却答应要和小王爷走,他气不过,一时便犯了糊涂事,他原本只是想拿匕首恐吓一下那人,没成想......
没人信周九良的鬼话,尤其是孟鹤堂。
但是这个时候,只有周九良这般直接的站了出来,而且他有理有据,他与孟鹤堂同住,自然能够拿到孟鹤堂的匕首,而犯罪动机似乎也预备着了。
周九良被压着出了德云城,九鹤楼停业修整一月,而孟鹤堂,却直接去了牌不再接客,甚至整整一年没再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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