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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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白家登门的宾客络绎不绝,白优茗也不用去茶庄帮忙,留在家中陪远房亲戚话家常。
这些个亲戚除了过年过节见个面,平时没个什么大事也凑不到一块去。若不是白茗雅婚期将近,有些亲戚白优茗估计到死都见不上一面。
白优茗听烦了姑婆的家长里短,跑去自家花园折腾那些花花草草。白家的花园为了白茗雅的婚礼,栽种了不少新品种,白茗雅闲来无事也会把这些花晒干了做成花茶,拿来售卖。又或者请来三五好友,煮上一壶,聊聊闺阁之事。
“茗雅姐,你这婚礼是搞中式还是西式啊?”白优茗不用抬头都能听出这是自己那远房表妹的声音,就算是捏着嗓子作娇柔之态,也掩盖不住那粗哑的音色。这表妹白家上下都不怎么待见,长相没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大方,性格还火爆。跟谁都处不到一块,但唯独就爱跟着白茗雅。小时候,白茗雅做什么,她就学什么。依葫芦画瓢,最后也就落得个东施效颦的美称。
“西式,我想来个与众不同的。婚纱我都定制好了。”白茗雅的语气里透着喜悦。
“也是,现在这洋玩意儿就是新奇,而且又挺好看的。”现在开口说话的是白茗雅的闺中好友林菀,这姑娘白优茗见过几面,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双吊到太阳穴的眼睛。
白优茗本想就在花园的躺椅上晒会太阳,但是隔壁屋里女人们的声音实在是太聒噪,只好听着她们的长舌眯着眼。
“新奇的可不止这些啊,听说姐夫那个梨园来了新角儿,长得可比女人漂亮多了。”
“听说了,之前是在四川那带唱的。”白茗雅又添了一勺玫瑰花瓣,那香味白优茗在屋外都闻的到,不由得打了喷嚏。
白优茗揉揉鼻子,朝屋里喊:“放多了,这味都不对了。”
“哎哟,优茗表哥来了啊。”表妹一见到白优茗两眼就泛着光,谁都知道她那心思,之所以和白家走的近,无非就想和白家攀上亲,要嫁给白优茗。
白优茗正眼都不看她,径直走进屋里。把茶壶里的花瓣一一倒掉,重新给她们烹上一壶。
“要我说,好看的人比他多了去了。我瞧着那戏子就一脸狐媚样,要是个女儿身,估计不知道多少男人的魂被他勾了去。”林菀满脸的鄙夷,就好像自己的男人被人抢了去。
白茗雅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注意措辞。
“谁说只有女人会勾人魂魄啊,男人也行的。你们还不知道吧,都说这戏子大多数是有那龙阳之好。就喜欢勾搭那些长得仪表堂堂的男人。”
龙阳之好这四个字落在白优茗耳里格外的刺耳,他故意咳了一下,想让她们闭嘴。白茗雅立即会意,连忙说:“别说这个了,茶快好了。”
那表妹就是个缺心眼,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还继续往下说:“ 表姐,得亏姐夫要和你结婚了,那戏子打不上姐夫的注意。但有些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拿起一杯茶喝了两口,“前些天我出去逛街,就看见那戏子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吃茶,聊的可开心了。”
“你说可是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男人。”林菀接话。
“对对对,还真是可惜啊。那个男人看样子就是富有涵养的,我听他说话的声音都觉得温柔。”表妹全然不顾身边人,一脸自我陶醉的花痴样。
“我也见过两回,那个男人可是留洋回来的。”林菀转头又问白茗雅:“陆行之是不是有个留洋归来的朋友?”
“北平留洋回来的人多了去了,不一定就是那沈先生。”白茗雅说着还看了看白优茗,她知道阿弟同沈川白交好,也明白自己丈夫和沈川白的交情深厚。若真是沈川白,她心里是真的膈应的很。
白优茗脸上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拿着茶壶的手却在颤抖,他干脆两只手一起拿着。
全北平留洋的人是不少,能和梨园扯上关系的,除了沈川白以外,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
白优茗不知道自己突然气什么,他回到自己屋里,把藏在书架最里层的眼镜拿了出来。
琉璃镜的镜架上雕刻着不同形态的竹叶,在折叠的地方却是刻着牡丹花。这花外人看来就是花,但白优茗知道这是指白茶中的白牡丹。他突然觉得沈川白的心思细腻,他记得初次见面时,他对沈川白说的那句,“我就是白家上好的茶。”
白记茗茶最有名的就是那白牡丹。
他又把眼镜重新塞回盒子里,盒子里垫着绸缎布移了位,想要重新铺好,却怎么都对不上。一来二去,白优茗索性扯了那布。印入眼帘的就是沈川白留下的一行字。
“一朵花开,一梦今生。一朵花谢,一念随风。云在天上,你在我的心上。”
白优茗的心沉了一下。
刚刚表妹那席话他听的心里特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生气的点在哪里?是因为沈川白突然有了新欢,还是自己这莫名的酸意。
往往给梨园送茶叶的都是店里的伙计,今儿白优茗非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他没有直接送去后院,而是直接去了楼上的雅间。他知道沈川白没事就爱在那,品着茶听着戏。
今天的戏唱的是游园惊梦,台上的名角儿他认识。他今天来不仅是找沈川白,还有就是想见见那位新角儿。
雅间的门都没有合上,白优茗晃了一眼也没有看见沈川白的影子,正准备下楼,就被人叫住了。
“你是来找陆老板还是沈先生?”这声音轻细柔和,叫人不由得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
转过身的一瞬间,白优茗就确定了这人就是那个戏子。论容貌的确是比女人还要美。
“我找沈先生。”白优茗回他。
“他去给班主帮忙了,你在这坐会儿,他一会儿就来。”秦月笙把白优茗请了进去。“你是他朋友吧。”
“嗯,陆行之是我姐夫。”白优茗故意加了这一句,有点宣誓主权的意味。
秦月笙低眸,他将自己的不自然掩饰住。
“你是刚来的新角儿吧,唱什么的?”
“我是秦月笙,唱霸王别姬的。”
“月笙?好一个海上生明月。”白优茗话里带着一丝敌意,他不知道沈川白看上他哪点了。
“白先生说笑了,我的名字没那么深的含义。”秦月笙不是听不出白优茗话中对自己的不满,他毫不在意缘由,这样反倒是让白优茗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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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