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有明月心，近捞佳人影，明月若明日，佳人复昨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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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白色相间的呕吐物浮在马桶里，泛着难闻的腥臭味。

韩信扶着墙壁站起来，胃里还是一阵翻腾的绞痛。他冲掉秽物，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散乱，双眼迷蒙，脸上是醉酒的酡红。

他的目光定了一秒，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刘海长了，很久没剪了。胡子虽然来之前刮过，却因为主人的心不在焉，残留了几根执拗地立在下巴上。黑眼圈很重，眼白里血丝明显多了，狰狞地几乎要晕染开去，是加班多日的成果。嘴唇犯青，冷汗布满了额角，他已经在竭力保持每天的干净整洁了，但即使是做出色厉内荏的威严感，眼底的疲惫和狼狈还是遮掩不住。

分手两个月，韩信在一次同学聚会里，再次见到了李白。

对方看起来比他要好，至少看起来是。李白向来很注重外表，这次聚会显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闲适又不失庄重的衣服，细致到每根头发丝的发型，香水味迷人得如同他醉人的双眼，笑起来依然是掩盖不住的风流意气。

李白坐在女生堆里，笑着和她们聊侃天地人生和爱情，他幽默风趣，英俊潇洒，永远是话题的中心。而韩信的身边则围了一圈的男性，即使他不怎么说话，韩信周身的气场和绝佳的容貌也难免激起一帮人的追捧，更别说他的工作是绝大多数男人艳羡的。

他们各有各的圈子、话题，如同隔着一条楚河汉界，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分开了反而更加的快活。

韩信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却很不擅长拒绝他人的好意，李白看起来温顺而乖巧，实际上很懂得拒绝的艺术，因此就造成了韩信因为酗酒过多在洗手间呕吐，李白跟在后面打开门的场景。

韩信有点尴尬。他没法不尴尬。任何人被前男友撞破狼狈的模样都会尴尬，尤其是像他这样自尊心强爱面子的人。

但好在李白并不是来看他笑话的，他很自然地走进一间厕所，合上了门。

清脆地咔嚓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韩信呆了一秒钟，他从未被人这般忽视过，尤其是没被李白这么忽视过。从学生时代开始李白就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无处安放的魅力全数洒在韩信身上，有韩信的地方即使没有李白本人，也一定会有李白留下的东西，好代替本人好好看住他好不容易抓在手里的人。

但他们已经分手了，李白对他冷淡很正常。韩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不免有些懊恼，他一面懊恼自己的失态，一面懊恼李白居然先一步无视他，浑然忘记了一个月前他是如何用冷冰冰的态度对待李白。

韩信抹了把脸，夹着尾巴回到包厢里，刚刚落座，就有侍者递过来一杯牛奶。韩信一愣，刚想说自己没点牛奶，这时刘邦给他打了个手势，表示这是自己给他点的。

韩信皱了皱眉，还是不情不愿地收下了。

一旁有人笑呵呵地凑过来：“信哥来，我敬你一杯。”

韩信瞥他一眼，在这次聚会里，首次拒绝了来自高中同学的敬酒：“滚边儿去，再喝肠子都要吐出来了。”

李白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手指，目光从喝下牛奶的韩信身上收回来。他笑着拒绝旁边的女同学递来的一杯酒，他轻轻推过酒杯，桃花眼弯起，嘴角噙着笑，语气暧昧地道：“喝酒对皮肤不好，你皮肤这么好，但总不能不允许别人爱护皮肤吧。”

女同学乐得咯咯直笑，欣欣然放过了李白。

从学生时代开始，李白就擅长应对各种暧昧的场景和关系，他在与人交往上，总比韩信看起来游刃有余，他从不弄糟哪怕一份关系，永远能够把别人的爱慕和嫉妒拉在一条平和的长线上，如果说他有唯一一件没处理好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和韩信的分手了。

“李白哥哥。”有人在他耳边吐了一口气，李白不用回头，也能知道这是妲己，他微微低头避开妲己的媚眼如丝，安静地等待对方开口。果然，念出那声轻柔的名字后，妲己笑着再次开口：“妲己听说你单身了，那妲己如今有机会了吗？”

李白将一杯果汁拿到她嘴边，巧妙地拉开了和妲己的距离，他眨了眨眼，道：“应该是我有机会再次得到女神的欢心了吗？”

十年前李白还没有对韩信表白的时候，妲己曾经用广播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李白表现她的爱意，那时候妲己没有得到回复，却在第二天收到了一封来自李白的信，李白在里面写到：“远有明月心，近捞佳人影，明月若明日，佳人复昨夕。”

妲己听出他拒绝的意味，笑了笑，也不在意，握住李白拿果汁的手，就着他的手，轻轻抿了一口。

韩信不经意透过人缝中看了一眼，就看到妲己握住李白的手，眼尾上扬，绯红的眼影仿佛落在眼角的一只蝴蝶，透着一股醉人的美。

韩信不自在地回过头，微微起伏的心情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他并非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实际上哪怕是李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能看到李白与女性拥抱、合影、乃至贴面吻，后来韩信才发现，李白对他做过的事情也会对别人做，他曾经为了回报一位喜欢他的重病粉丝而送去一束红玫瑰，也曾经跑上很远只为了赶一场签售，班上关系不错的女同学过生日时，李白也会送去价值不菲的礼品。李白不吝啬于和任何人维持暧昧的关系，这与其说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方式，不如说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他有风度，有原则，所以韩信不在意。既然过去不在意，更别说他们已经分手的现在，李白与谁亲密，又与他何干呢？

想到这里，韩信把没喝完的牛奶放到一边，直接拿过一位男同学没喝完的白酒，一口干了，干完后豪气冲天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砸，然后他往后靠到沙发背上，用枕头蒙住头，睡着了。

“……”被抢喝了酒的男生目瞪口呆，“信哥不是说不喝了吗？”

李白皱了皱眉。

韩信非常不擅长喝酒。啤酒还能尚且一尝，白酒基本是一杯倒，更别说他之前还喝了那么多。因此韩信看起来是稳稳当当地睡着了，实际上生理难受得他根本无法安眠，只是借着枕头来挡住自己扭曲的脸色。

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白顿时觉得自己口里的果汁也索然无味起来了，或者屁股下的椅子烫得他几乎要坐不住。他挪了挪位置，换来身边的妲己一句“李白哥哥怎么了？”，李白尴尬地笑了笑，他实在是没办法再维持方才的冷静了，过去韩信从来没有喝这么多过，他摸不准韩信现在的状态，心里焦急得很，不然也不会顶着被砸杯子的可能送去一杯牛奶，要知道刚才喝了不少啤的韩信就去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如今再来半杯白的，他岂不是要把肠子给吐出来？

这么一想，李白握着杯子的指尖都发白了。

这时，韩信忽然鲤鱼打挺一般从位置上蹦起来，冲似的打开门出去了。

李白想都没想，丢下一句“我去趟洗手间”就跟了出去。

两人几乎是前脚跟碰后脚跟出了门，包厢里静了一秒，男同学们把手里的牌一扔，原本的楚河汉界瞬间被填满，和女同学们坐在了一块。

刘邦转了下骰子，笃定道：“李白肯定去找韩信了，五十块。”

妲己翻了个白眼，把骰子拿过来，道：“李白会送韩信回家，一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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