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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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我把新的行程表放桌上了,这一周都是你的假期,去试试吧。”
文姝态度强硬地给他预约了心理治疗师,甚至搬出老爷子来施压,于是蒋思年摁着隐隐作痛的眼窝,坐在了这间心理咨询室。
可他从未想过会再见到故人,还是最不想见却又无时无刻不渴望的故人。
蒋思年不确定徐若初还活着,那张有着烧伤痕迹的脸,甚至一直被怀疑其真实性,或许是真的,徐若初回来找他了,但五年现实却无情击碎了妄想,这些只能代表他死撑着的病情加重了。
直到现在又告诉他,对方在另一片土地活得好好的,留下这些年越陷越深的自己像个笑话。
蒋思年突然觉得室内有些闷,快要喘不上气。
五年不见,徐若初居然壮了一圈,再也不是他能俯视的瘦弱身子,只有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与他的幻想不同——它变得更美了,却不似曾经的风情万种,特别是那双直直盯着他的眸子,犹如锁定猎物的猛兽,只是坐在那里,周身便透出了明显的攻击性。
徐若初抬手束好了及肩的发,被掩住的左脸完全露了出来。
“你的脸……”
蒋思年有些恍惚,总以为那儿应该有一处烧伤的痕迹,从脸腮一直蔓延到耳后。
“您不是让我去整容么,我一向很听话的,对吧?”
蒋思年难得沉默,这番话刺得他有些冒火却理亏,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也没想过会栽在徐若初手里。
五年,不长也不短,本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两人之间,却蔓延着一阵无言。这诡异的氛围令蒋思年有些坐立难安,他徒劳地动了动唇,却吐不出哪怕一个字眼。
“好了,蒋先生,叙旧先放在一边,我们该谈正事了。”
是了,这是一间风格温馨的咨询室,他们坐在这里,以治疗师与病患的身份。
印象中的徐若初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职业性的笑脸,但蒋思年的心情更烦闷了,他迟钝的发现,记忆中的人在他面前从未用过这种礼貌疏离的态度。
突然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脑子被人重重敲了一棒,视线突然模糊起来,蒋思年有些难以思考,他好像是来治病的,但为什么对面坐着徐若初,难道还在那个地下室吗?不,不是!他逃出来了,可是谁在盯着,有什么东西又缠上来了,没来由的心慌席卷四肢,蒋思年痛苦地捂住了脸,湿润的眼角溢出了几滴热泪。
他明明早逃出来了。
余下未知的罪孽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但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对,五年了,他正在治病,不用紧张,不要乱想,这里什么也没有。
“蒋思年!停下!”
耳畔一声叫喊唤回了蒋思年的神智,他停止了流泪,像一个木偶,松手、仰头、眨眼,良久才看清了眼前的身影。
“听好,这是宽广的客厅,落地窗外阳光很好,带着暖意——你很安全。”
蒋思年松了口气,紧绷的意识突然放松,他闭上眼,任由它坠入黑暗。
10
“情绪低落,失眠,焦虑,流泪,小概率的伴发幻觉……拘禁性心理障碍。”
徐若初有些愣神,虽然猜到对方患病可能是因为自己,但这既成事实且如此严重的情况,也令他一时有些无措,竟向身旁的助手问道:“确定吗?”
“……抱歉老师,您是在问我吗?”助手被这突然的提问问倒,宛如上课被老师点名,小心翼翼道,“这可是您亲自诊断的呀。”
言下之意,是肯定没错了。
徐若初揉了下太阳穴,罪魁祸首真是他的话,治疗就有些棘手了。
不过他是不会主动提出更换治疗师的,就算是被动也不行。
打定主意,徐若初藏好偏执的思绪,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蒋思年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正在调试暖气片的徐若初。
他无视了对方,坐起身打量这个敞亮的小房间,满室洁白的风格,寒冬里也暖意十足,却并未闻到消毒水的气味。之前待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是他最安心的时光,竟有些依赖那并不好闻的味了。
“这是我的私人诊所,你不用这么紧张。”徐若初拉了椅子坐在床边,将文件递了过去,“按理说不应将病人安置在这里,空旷冷硬的装潢不利于调节情绪,但我想这可能会适合你。”
蒋思年粗略扫了眼他的诊断书,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疯子怎么能这么冷静,一副人模狗样无事发生的态度,操,越想越气。
“你要是缓过来了,就去咨询室吧。”
蒋思年听见这句话只是掀了掀眼皮,倒头侧身躺下了,留给对方一个后脑勺。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徐若初。
“……要是你想,在这里也行。”
还没来得及思考对方在说什么,突然一股重量压了上来,蒋思年浑身一个紧绷,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一脚踹了过去。
只是位置有点尴尬。
脚底传来的触感是一团半硬的软肉。蒋思年像被烫伤似的缩回了脚,心底溢出的恐慌快要止不住,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又来了。
他强装镇定道:“你就是这么给人治病的,随时发情?”
谁知徐若初的回答让他逃跑的念头更强烈了。
“我看了你很久。”那个疯子深情地盯着他,半晌才站起身整理着皮带扣,“它也觉得很好看。”
蒋思年瞬间懂了这句荤话,要是手里有刀,他保证会一刀把对方割成女人。
似乎感受到了满室沸腾的杀气,徐若初终于又披上了正经人皮,他端起桌上一早备好的面包和热牛奶,不顾男人仇视的眼神执意喂了过去。
但是对方显然不会领情。
“蒋先生,你是来进行治疗的。”
蒋思年骂了一句,只不过是骂的自己,一到徐若初跟前他的自制冷静和脑子全都飞去了九霄云外,变得再也不像他。
这就是报应吧,曾经玩弄徐若初的他自己,如今也不过成了身心都被牵扯的玩物。
“觉得怎么样?”
蒋思年抬头,顺着对方的目光落在了窗外,帘布虚掩着,晚霞的光透了进来,唇角一动,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夸赞,“挺温馨的。”
接着听见了一声轻笑。
烦人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是在问你的身体状况。”
蒋思年默了一瞬,决定在他脑子完全清醒前再也不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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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嗯,在纠结番外写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