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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时候,我家房子后面有一架修屋顶留下的梯子,从梯子爬上去,几乎可以看到小镇的全貌。一条柏油路像脊柱一样穿过小镇,我家在颈部,而道路的尽头,在尾椎的位置上,就是他家。我经常坐在屋顶上,一手拿着石头,一手拿着瓦块,然后同时松手,让它们砸到草坪上,那时,我几乎觉得自己就是伽利略。事实上,自记事起我就预感到,成为物理学家是我长大后唯一的选择。

母亲希望我做个文学家,要不然就是画家。她消瘦且容易兴奋,头发剪得很短,双腕各挂着五六个不同颜色的手镯。她的人生被音乐、艺术和小说掌控着,在我出生时,她给我取名“Camus”——那个她崇拜的作家的名字。可对于我来说,那些漂亮的文学语词就像没有味道的水一样,从我的心里流淌过去,然后干涸,什么也不剩下。当我意识到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位父亲的时候,我曾经问过母亲这个问题。她回答:“忘了。”从她回答问题的神情来看,她应该是真的忘了。如果我有个父亲,他会不会和母亲吵一架,然后尊重我、支持我的选择?

和我相反,他只有父亲,没有母亲。“Surt”这个名字是他给自己取的。他经常会带着妹妹一起过来,她比他小两岁,头发又多又乱,瘦得像只小老鼠。她的名字同样也是他取的,“Sinmore”。他告诉我,起初他甚至想为自己和妹妹的名字分别取作“Fu-si”和“Nyu-wah”,只可惜这实在不像两个白人的名字。

那时候,我总是把他当作百科全书,期盼从他那里得知这类隐秘、奇特的知识,他也时常用那些知识来考我,比如穿过赤道两次的河是哪条河啦,鲨鱼有几个鱼鳔啦,诸如此类。现在来看,这种天真的炫耀无关人品、无伤大雅,甚至有几分是可爱的,或许这种可爱的印象只不过因为他是他——一个哥哥;一个同我一样年纪、并且同样家庭残缺的人;一个红头发的、瘦瘦小小的男孩,在夕阳下,他的头发几乎和天空是同一种颜色;一个经常跟我在屋顶上下象棋的朋友,赌注是一听可乐,而每次,他都会得意地把属于我的可乐据为己有。

后来,他种类繁多的兴趣也同样收束到物理上。我们在同一所高中的同一个班级就学,他排第一,我排第二。物理老师没有见过我们长什么样子,只能在成绩单的前两位见到我们的姓名,因为每逢物理课,我俩都会跑得无影无踪。那时,我弄到一套二手的《费曼物理学讲义》合订本。我们还是去老地方——我家的屋顶上——阅读那本老旧的书,在书的空白处留下我们的批注。有时我们会在某个问题上争执,最后也通常以他胜利而告终。读书时,我们的身体凑得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种种气味:吐司面包味、洗衣粉味、微弱的汗水味。

“Caltech,”他指着扉页费曼照片下的学校名字,“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丝毫不怀疑他进入这所学校的能力。他是个物理天才,如果他的兴趣聚焦在其他科目上,他照样会显露出夺目的天分。聪明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财富,他占有它,挥霍它,仿佛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不过,他从未邀请我去他家做客,也从未提及他的父亲,哪怕是一次。据说他的父亲沉迷赌博,债台高筑,他母亲因此抛家弃子。也许这就是他如此争强好胜的缘由——只有在棋局中、在争论中胜过我时,他才得以纾解内心的屈辱和自卑。有一次,我无意中向他问起这件事,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狠狠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从屋顶推下去,有一瞬间我几乎觉得我们的友谊将就此终结。

“不许再提这件事情,”他低下头,过长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一个字也不行。”

我站在那儿,看着他。也许我们只沉默了不到一分钟,但在我看来,那是我体会到的最漫长的一分钟。也就是在那时,我开始害怕,怕友谊的断裂,怕他带着怨恨离我而去。幸好一分钟后,他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我们有这样一个爸爸呢?”他朝他家的方向望过去,“他要是我一个人的爸爸,倒也算了。可他还有一个女儿,我的妹妹……妹妹。”

妹妹。这个词他说得既用力,又有些悲哀。好像她不仅仅是他的妹妹,还是他的女儿、他的妻子。这个女孩已经到了初潮的年龄——有一次,我看到他的购物袋里出现了女性生理用品。他赶忙用其他东西将它掩住,把购物袋藏在身后,藏在我直视不到的地方。那时,我看见他的脸红通通的,那样子出奇地迷人。也正是在那时,一种强烈、邪恶的冲动擭住了我:我想要埋首在他的颈窝里,闻他的气味,那种吐司面包、洗衣粉、汗水混杂的味道,把舌头伸进他嘴里,将他的味道掠夺殆尽,撕碎他的皮肤、肌肉、骨头,触摸他的每一个细胞,把它们据为己有。

“这太愚蠢了。"我对自己说。我闭上双眼,指甲掐在掌心的肉里。“他只应该是我的朋友,别的什么都不是。”

可那天晚上,我就背叛了自己。我梦到了他,一个不像是他的他,倒在床上,用他光洁的四肢缠绕着我,而我富有节奏感地穿刺着他。柔软的。温暖的。潮湿的。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腰部紧紧绷着,这姿势几乎令人窒息,我的‎‍阴‌‎茎‌‌直挺挺地躺在手心里,仿佛在嘲笑我似的。四周一片黑暗,还是半夜,连虫的叫声都没有,只有垃圾清运车的轮胎碾过路面时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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