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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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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e

-----正文-----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和公司的忍让程度之内,William已经为了哥哥推掉了很多工作。但即使现在在同辈演员里已经算得上是声名鹊起的一方新秀,仍有一些工作的存在是为William和他的公司所不能推托的。

他不得不暂时离开费尔芒特,以及他的哥哥。某种程度而言,那对他来说其实算一种放松的解脱。

然而William并不这么觉得。

很遗憾,Danny没能如同他们期望的那样在稳定的药物控制下逐渐好转。Dr.Murray一直试图劝说Lady Kelly采用更有效和激进的治疗方法,但碍于William经济和名望层面的权威,他最终还是等到这位名演员离开莫·兹疗养院后,才去找这两位面容相仿的年轻男子共同的母亲进行了谈话。

苍白纤细的女人比起自己的儿子刚入院时又消瘦了不少,虽然在她买下的病房里照料患者的护工不在少数,体力劳动都不必她亲力亲为,但她仍然饱受精神的疲惫和辛苦。

坐在疗养院乘专用电梯才能到达的最高楼层的院长室里,眉头和嘴角始终以一种忧愁的角度微蹙着的美貌妇人看起来仍还留在这栋楼里的某间病房,眼神垂落,是被至亲所患的病痛同样折磨留下的证据。虽然她并没有生病,但她也仍然感到心痛。

“……”看到这个画面的Dr.Murray在将要开口说出自己的规劝和建议时突然犹豫了。他握着浸满墨水的钢笔,在桌面正中央摆放着的那本摊开的记事册上用笔帽点戳着停留了很久。

在时间缓慢流逝的沉默的尽头,他作为医生的本能还是促使着他张开嘴唇发出了第一个字音,继而低声平静地接连不断地说了下去。

手指握住臂弯的失落女人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眼神仍然黯淡、忧郁,细眉微皱,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听进去医生的话,还是因为听进去了。

Dr.Murray耐心而不抱希望地等待着她的回应,在又一阵令他感到有些奢侈的时间沉默的浪费之后,他放下钢笔抬起目光对着面前的客户点了点头:“……您可以离开了,夫人。”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Dr.Murray最终的做法和决定——

他将她赦免了。

比起宴会上的觥筹交错,忙碌又色调单一的录影棚和布景反而会减轻William内心的负罪感。实实在在工作着的紧凑氛围会让他略略原谅自己此时没有陪伴在哥哥身边的失职,但仍会令他时常分心。

“William .”经纪人在他面对主持人彩排的提问明显眼神游离的那一秒里开口提醒了他。

或许他不止游离了一秒。眨着清澈眼眸定定望向镜头,他手持着立麦又回归工作状态地温柔笑了笑,像是在道歉或者安慰,同时开口低声礼貌地请求:“不好意思,可以再来一次吗?”

站在摄像旁边的导演和握着台本的主持人对视一眼,接着抬起头像是没什么情绪地对他点了点手指:“——这段我们会剪进花絮里。”

没有人容易对他生气,只要他犯的不是什么根本性的错误,所有人都会选择原谅这个英俊甜美的年轻男孩儿。与他作对仿佛就是在和这个世界的真善美作对。William是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相处起来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一个存在,所以尽管这个行业大概是世界上最讲求机遇的一门职业,但见惯风浪的圈内者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某一些人,他们之中极少数的某一些人——是生来就是要吃这一碗饭的。

和机遇甚至都没什么关系,而是命运。

意味着不是‌‌‍娱‌‌‍‎乐‌‎‌‍圈‍‍‎选择了他们,而是他们选择了‌‌‍娱‌‌‍‎乐‌‎‌‍圈‍‍‎。

William就是属于这一类人。

他被忌妒,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可以入画的水准。没有人愿意跟拍一个普通人喝水或者眨眼的镜头,但对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和跻身上流的新秀演员,即使只是呼吸也值得记录。

‌‌‍娱‌‌‍‎乐‌‎‌‍圈‍‍‎如此势利,上一秒你可以默默无闻,下一秒你就可以俯仰众生。William的成名快到让他来不及适应就已经被推向了高处,整个上升和越级的过程于他而言还很陌生,但对经纪公司和所有比他经验丰富的人来说,这一套流程不过是这个圈子里就像流水线一样随时随处都能出现的常规剧情,并没有什么奇怪或者稀罕。

如果他们整个团队的运作方式是一条流水线,那William就是穿梭其中最昂贵珍稀的一件商品,被包装,被推出,被展示,被竞拍,然后价高者得。他们和真正商品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可以循环出售使用,但仍然,也都存在自己的保质期限。

这个需要推销自己的环节,William并不能说享受,甚至是有些厌恶的。他钟爱的想做的只有演戏,心无旁骛地演戏,但那往往都拖带着很多附加条件。没有人能在这场高速旋转的洪流里保持完全的自我和原则,获得的和失去的难以衡量,因为并不是一个层面的物质或者计数单位。他被剥夺的或许是在很多年以后才能感觉到重要性的一种内在的东西,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即使知道,也说不出它的名称。

工作结束的那一秒他走向经纪人时也像失去了所有伪装的笑脸相迎的能力,棱角分明的面容恢复了往常冷静到几乎有些淡漠的神情,目光坚定、明亮,语气也不容置疑:“——I have to go .”

大概不会有人愿意拒绝他此刻的要求。若有所思的经纪人看着他脸上破釜沉舟的表情也像感知到了他内心的决定,于是什么也没说地点了点头,接着很快转头看向旁边的助理递了个眼色。

William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摄影棚,拿到车钥匙后的助理在确定他的身影后也匆匆跟了上去,在走过经纪人身边时又被她一把拉住。经纪人沉着声叮嘱:“把他送到LAX。”

助理了然地应了句“OK”,经纪人这才松手让他走掉,回头时看到导演望向这边的有些好奇和疑惑的眼神,她抬手拨弄过额边散落的长发顺势背过脸轻声忿忿地骂了句:“Fuck .”

离William的航班落地还有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对Danny和他们的母亲来说度过得尤其漫长。

护工对发狂病患粗暴的阻拦,如若让家属目睹,对他们而言有时可能是一种伤害。就像做母亲的始终很难接受自己的儿子被当成牲畜或者物品一样被处理对待,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病人。

她固执地从护工们手里抢夺回自己的孩子,紧抱在怀里,费了很大一番力气。孩子并不安于她保护的怀抱,用力而蛮横地在她纤细环绕的臂弯间挣扎滚动,他们一同倒在地上对彼此禁锢和逃离,站在一边的护工像是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干涉时被巡查到此的Dr.Murray给无声制止了下来。

医生淡然的眼眸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对母子。

母亲双臂紧搂着他,像是光让他安静下来就已经竭尽全力。Danny停歇了一分钟,随即又狂躁地想要从地上翻滚起身,如今的窗外已经安装上了严丝合缝的铁制防护栏,无法容他一跃而下,但他仍然渴望将头狠狠撞向那处有棱有角的线型钢铁,任何坚硬或者尖锐的东西,能够让他流血致死的就好。

Danny本来以为,只有William的臂弯会让他难以挣脱。但没想到他的母亲,这么瘦弱纤细的一个人,在怀抱着儿子为了阻止他去死的时候,会从白皙柔美的手臂和身体间爆发出这么无穷无尽的气力。那让他感到无奈,从心底深深蔓延至五脏六腑的无奈。

Danny别无他法,只能哀求他的母亲:“妈妈……”他低沉又字字分明的嗓音仿佛已经很清醒,只是说出口的话句句都是妄言,“……让我去死吧。”

跪坐在地上怀抱着儿子的女人只有在这时才露出了仿佛失去一切的表情,从她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亲骨肉此刻躺在她的怀里请求她让他去死,天底下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经历比这个还疼的痛。

“……”她颤抖,呼吸急促,胸口抽动得厉害。但环抱在儿子胸前的两手始终丝毫都没有放开。

“求您了……妈妈。”Danny像是在对自己的母亲诉苦,祈求最疼爱的母亲能给自己一个彻底解脱和逃生的出口,“放我走吧……让我离开这里……”

她温热的眼泪快速而不停留地落下脸颊,滴进他的发丛里时就已经冷了。比起母亲的怀抱,Danny更想靠近那个名叫“死亡”的深渊,这不是什么坚强的表现,他只是懦弱,不想再面对这一切了而已。

逃避是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因为现实让他无法承受或者面对,更别说还要解决。死亡是一劳永逸逃避的办法,也是一劳永逸解决的办法,他不想再考虑了,也不想再生存,不想活着,不想呼吸,不想再待在这个糟得不能再糟的世界。这个世界就是地狱,死在地狱,意味着他将没有机会再重生。

所以没错,死在这里吧。母亲就在这里,William也不用看到这些。他离开了就不会再有任何麻烦,对他、对母亲、对William,都是利大于弊的好办法——William……!

可是他还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

“妈妈……”他又开始诉说那些让人心碎的央告,对他的母亲。如果没有病着他或许就能体会到这种做法究竟有多残忍,“让我死吧……”

“……您本来就不该把我生下来……从一开始。”

“现在让我去死……让所有一切都回到正轨……”

沉默流泪的妇人紧闭着眼发髻散乱地低下头贴着他的额角,儿子平静低声的请求比他欲图破坏一切的狂躁更让她觉得心如刀割。究竟是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多少绝望,才会最终选择放弃“生”的需求和权利?又或者,这只是被向往活着的正常人定义为需要矫正的一类疾病。能够治疗就好。

“认真的,妈妈……为什么当初要生下我呢……?”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夜晚,临睡前他躺在母亲的臂弯间伴随着童话和摇篮曲的语声入眠。母亲隐忍微弱的哭声对他而言仍能起着助眠的作用,他平静了,只是身体,但他胸口里求死的欲望依然强烈。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选择把我生下来……”他被母亲蓦地转过头,看着母亲哭红的双眼他不为所动保持平静和冷漠地继续说了下去,“因为那是极不负责的表——”

从他出生以来,母亲从没严厉地责骂过他。因为对着他时总是感到亏欠的,补偿必定是温柔的形式,不会强硬或者严苛。他没被谁扇过耳光,这是生平第一次,来自于最爱他的母亲。

正是因为爱他,所以在面对他这么不争气地否认自己的出生和存在的时候,母亲才会那么生气、那么用力地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像是要把他打醒。

Danny偏着头,被扇过的脸颊很快发着热显出红痕。他并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气愤,难过、懊悔、恼羞成怒,通通没有,只是一如死水的淡然。

他低着目光,开口仍然是对着母亲说话,语气仍然平静,仿佛母亲刚才的行为只是应证了他之前说的那些话的正确性:“所以,你瞧。”

母亲看着他瘦削红肿的侧脸,眼泪更流得厉害,由泪腺产生的液体和她的意识像是成了各自独立的两个存在,她依旧在生气,只是眼泪也不受控制地继续流下,互不矛盾。

“只要你生了个孩子,你就得为他付出一切……不管他是病是残,是瘸是死。”Danny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我是说,就算他死了,做母亲的也会为他守丧。年复一年地为他扫墓、”

他说到句尾突然有一秒的哽咽,在那一秒里母亲张开手臂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间,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Danny或许回来了,在母亲的怀抱里,因为母亲无条件无私奉献的爱。但那终究只是暂时的,如同他的清醒,如同他的心疾,只是不同时间的不同状态,毫无把控的规律可言。

但不管在什么时候,对于母亲来说,他都是她的Danny。

只是她的“Danny”。

母亲的抽噎和哭泣让他条件反射般地感到眼底发酸,但他流不出什么眼泪,只是会感到喉咙里苦涩难挡。所以在最终开口时,他的一双浓黑眉毛也因为某些原因而紧皱着,出口的声线沙哑而破败,仿佛经过寒风一冬的吹拂:“妈妈……我很抱歉,”

他低哑的语声就像回到了以前:“——没能成为让您自豪的孩子。”

母亲抱着他的肩膀只是不停地在他脸旁摇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一直站在病房门口观察的Dr.Murray选择在这时转身离去,关上房门时尽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像一个本不存在于画面里的过路人,在短暂地停留之后,最终离开了这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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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来了!撒花🎉(但其实存货并没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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